沈清凌没了手机,可真是陷入任沈晔宰割的境地了。倒不是说他不愿意被儿子宰割,放在平日,他不仅一万个高兴,还要亲自割肉生怕儿子不吃。
只是,沈晔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了,信任还没重新建立起来,他又犯了个大错。
不想让沈晔知道他病了,不仅是出于担心儿子以为他设局,故技重施,更是怕儿子担心他,扰乱了儿子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沈晔沈晔啊
他在内心深情呼唤着儿子的名字,这是他给予当年那个孩子的礼物,在冲突之后,沈晔明明有多次机会改名换姓,但他没有。
他依旧带着这个名字回来了,站在他的面前,像只傲娇的小狮子,展示他漂亮的鬃毛和强横的力量,倔强地昂起高傲的头颅,既别扭,又发指地可爱。
他哪里是在刻意报复,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勾引。
沈清凌经过漫长而深刻的思索,猜到了这孩子纠结的症结在哪。他深深为自己的无知而愧疚,没有做父亲的资格,也没有作为情人来爱人的经验,笨拙地通过物质和肉体上的给予来表达自己的执着,却忘了顾及儿子的感受。
撇开沈晔故意的戏弄不说,沈清凌心里是理解儿子一系列举动的。
从父子关系到情人关系,已经不是一个质的飞越了,根本就是改换性质,打散重组。他们之间恰恰就缺少一段量变构造的过程。想借由肉体关系强行糅合这两种天差地别的关系,是沈清凌做下的最愚蠢的决定。
现在,他心爱的儿子向他回来讨要这缺失的过程了。沈清凌虽然日日见人吃不到,身心焦灼,但他心甘情愿,努力配合儿子,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让沈晔看尽自己的失态,把自己求而不得的焦虑,难堪和被拒的尴尬全数展示在儿子眼前。他终于放下了为人父所要维持的完美外表,放手让沈晔去主导他们的关系了。
沈清凌心里清楚地跟明镜似得,儿子就是想在他面前扳回作为雄性的尊严,这点小心思他要是还摸不清,也愧于被沈晔喊了十年爸爸。
所以他不想自己的病毁掉这场小游戏。
“沈晔我真没事!爸爸就是口腔溃疡了,等你等不上着急上火的,回家吃点消炎药就好,咱们没必要去医院,别浪费钱,真的!”沈清凌还在试图说服儿子。
沈晔一个字也不信,他把人拉上出租车,简短对司机说:“去省立医院。”
车子启动,他才松了沈清凌手腕,男人的骨头突出来硌得他生疼,他轻轻喘着气,想发火,接触到那双惴惴不安的眼睛,紧绷着脸,冷笑一声:“口腔溃疡?还是胃溃疡?又或者,”戏谑地看向养父,“是你胃癌复发了?”
“.晔晔,我我错了,对不起”他根本没有保留面子的必要,如果道歉能唤回儿子,也太过便宜他了。
“我没想骗你,实在是——”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苍老了,“太怕你会走。”
沈晔背着光,从他身后窗户刺进来的正午阳光让沈清凌晕眩,随着出租车行驶变换方位,不同明暗不同形状的光点在俊美年轻的脸上变换投射。
沈清凌看着,慢慢产生了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他伸出手,想拂去儿子脸上浮动的光斑,突然收回手,按着腹部,咬紧牙关忍下剧痛,他怕儿子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连忙将脸背过去转向窗外,靠在座位上轻轻抽着气,好缓解一点痛苦。
属于成年男性的宽大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挪开它换上去,以完全和面上态度相反的轻柔小心揉拭着沈清凌胃部。
沈清凌恍惚中有了想落泪的冲动。他在儿子温柔的安抚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他多么想现在就抱住沈晔,告诉他,他有多好,好到自己根本不配被他好好对待。
“沈晔你不必管我的。”
他跟着儿子在医院门口下车,忽然说。
“我不管你”沈晔背影高挺,他不屑地回过头,说:“——谁管你。”
沈清凌仰望着他,那身影在眼中化作了定格,他不顾路人的目光,奔了两步抓住儿子的手臂,攥紧了他余生的灵魂之火。
他的孩子,真的长大了啊,变得成熟可靠了。
也许也该试着依靠儿子了,不仅仅作为儿子,而是作为互相扶持的伴侣。
沈晔全程陪着沈清凌走完了检查流程。沈清凌一直被他牵着,走出一个科室,又入另一个,沈清凌晕乎乎地跟随沈晔穿梭在雪白的走廊里,儿子暖暖的手掌坚定地扣在他手腕上,他恍然有了时空倒错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牵着那个生病的孩子,怀着怜惜与焦急,带他行走在医院里。
那时候,他才那么点大,瘦瘦弱弱,面黄肌瘦的叫人心疼。手指也没有现在这么修长,能环握住他的手,将他整个安全地包裹起来。
他不禁生出了为人父母的酸苦和感慨。他的孩子,长得这样快,他也老得这么快,他是多么自私啊,怎么能要求他心爱的孩子陪自己度过余生呢?
如果他走到了死亡那天,他根本不敢去想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