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沈清凌激动地拿着“误诊”报告单到学校门口接儿子了。
他手里的报告单是假的,激动的心情却是一番情真意切。来来回回在医院折腾了小半个月,他对医院这地方的深恶痛绝,已经上升到开车都要绕着医科大走,出门吃饭也不许姬主任穿白大褂。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在于他实在扛不住儿子担忧的眼神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事实。儿子在繁忙的学习中,每天还要抽空过来看他,即使沈清凌有一副冷冻心肠,也难免良心不安。
沈清凌压下那点罪恶感,给坐进副驾驶的儿子贴心系上安全带,再把单子交给沈晔,紧盯着儿子的反应。
沈晔攥住了那几张纸,反复地翻看着,最终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似得,深吸一口气,朝向沈清凌说:“太好了,是误诊啊。”
沈清凌松了口气,觉得自沈晔说出了这句话,这场持续已久的闹剧就此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他们的生活也终于要重新驶回轨道,归于平静了。
沈清凌在下面捏了捏儿子的手,欣慰道:“辛苦了晔晔天天来照顾爸爸了。”
沈晔望着外面放学的大潮,目光不知道聚集在哪一点。他想起了书包里那份亟待解决的文件,回握住养父干燥的手,声音恰到好处渲染上一股期待:“爸,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好,都听儿子的!”沈清凌什么时候拒绝过沈晔呢?
馆子是沈晔选的,酒也是沈晔点的。
沈清凌坐在大排档漏风的顶棚下并没有多少不适应。早年他上大学那会,多脏的苍蝇馆子没吃过?反倒是沈晔,他怕孩子随便在路边吃坏了肚子,平时根本不准许他买路边摊的食物吃。
摊主端来一铁盘子堆成锥形小山的龙虾,又拖来了一捆啤酒扔在他俩脚下。
沈晔觉得自己孝子的形象不能丢,在沈清凌往塑料杯里灌到快溢出来的啤酒时,虚拦了下:“爸,您胃不好,还是少喝点吧。”
沈清凌还没沾酒,就好像醉了一般,朝向沈晔的脸红彤彤的,整个人都从内向外散发出轻松热切的情态。他握着杯子,也不顾酒液洒在了手背上,驱着塑料板凳往沈晔身边挨地更近了些,不在意地说:“吃了晔晔大半个月的爱心养胃粥,再严重的胃病都好透了。”
老板的羊肉锅子端上了桌,沈清凌拿碗把里面的羊肉一一挑出来,再夹了一筷子粉丝,浇上一勺子原汤,放到儿子面前催促他趁热吃下。
他自己挑了根煮的稀烂的大白菜叶片,一口白菜根子,一口啤酒,看着沈晔的时候,带着羊汤膻味的菜根都有滋有味了起来,神情满足又幸福,仿佛他嘴里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
这顿饭吃得时间尤为久。
沈晔注视着羊肉锅里的水渐渐熬干了,白菜和粉丝在锅底糊成了一团,他用筷子搅了搅,一股糊味从下面泛上来。酒精炉子也到了燃烧殆尽,该熄灭的时候,那团微小的火苗缩成了紫色的光点,噗噗地挣扎了一下,消失了。
沈晔放下筷子,瞄了眼,脚边半框子酒去了七七八八,他又扭头去看沈清凌,男人摘下了平光眼镜,在灌了不少酒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手指灵活地剥除虾壳,把虾仁收集起来,又一次推到了沈晔面前。
沈晔对养父的酒量没有具体的概念,并且这男人有过装醉酒的前科,沈晔不敢随便出言试探,就怕他根本没醉,自己贸然询问只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沈清凌擦干净手指,还叠起了纸巾,仔仔细细把指甲缝里流淌的龙虾汁液卷走了,把纸往龙虾壳堆上一扔,站起来准备去结账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和儿子喝酒的原因,沈清凌没必要应对酒场上各种情况,没必要和所谓的社会人虚与委蛇,喝了几瓶啤酒,竟然有了久违的醉意。突然站起来时,酒精上了头,他晕乎乎地晃了下身体,还没站稳脚跟,沈晔的动作比他更迅速,从后面托住了他。
沈清凌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把钱包递给他,揉了下太阳穴笑道:“晔晔去结账吧,爸爸好像喝多了,歇会。”
沈晔难以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他迅速结了账,拉着男人走到了街上。
沈清凌喝了酒,是一定不能开车的了。沈晔打了出租车,推着养父上了车。真正喝醉酒的沈清凌出乎意料地安静,除了对着儿子的俊脸傻笑之外没表现出什么不正常。
走回家里的电梯,沈晔按下了楼层,一道充满了刺激酒精味的气息附身上来,男人撞进了他怀中,试图搂着他的脖子索吻,沈晔捏着那张脸反复观察了好一会才确定他不是在装醉,是真的醉了。
被沈晔推开的沈清凌回到家也没多话,他怔怔得望着沈晔,目光随着少年的身影转到这里,又移到那里,过了一会儿,突然喃喃地说:“我又做梦了?”
沈晔掏了文件坐在他对面,狐疑地和沈清凌对视了许久。不是他不相信沈清凌喝醉了,只是按照他的想法,醉酒的养父一定会扑上来缠着他索取才对,这样稳重正直地端坐在沙发上,实在不像是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