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关的那一日,本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嗯,本是个好日子。
时间已至,静室内的星辰清气也恰恰被耗了个一干二净,我悠悠然地站起身来,随后打开静室的大门,任由温暖的阳光散落在我的身上。
因为在黑暗的空间里待久了,那光芒实在有些晃眼,我有些不耐地眯了眯眼,抬手漫不经心地挡在额间,寻思着闭关太久,是不是应该借机好好在这阳光下休憩一番。
孰料还没过上个半刻,我便看见天空蓦然暗沉了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吞没晴空,风卷云涌间锐光交错,四下阴霾骤起。
我听见云层间的雷声,低沉壮阔,威严浑厚,似是蓄势待发。
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眼熟,我垂眸思索了一会,心中忽而明悟。
不顾头顶愈发暗沉压抑的天色,我抬手召来水镜,向镜中看去。
白衣黑发,容貌隽秀,嘴角自带三分温文笑意,就算是有一双殷红含煞的眼眸,整体皮相也还算得上不错。
可问题就出在我那双血瞳上。
约莫是这几日里静室的清气余量不足,再加上我的心绪多少有些浮动,我那被压制的好好的血瞳又冒了出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样子,但我还是觉得颇有意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复而又笑了笑。
映在镜中的笑容倒是足够温柔,衬得我眼底的血色都好似含了几分温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传说中极恶的天魔。
我拂袖挥散水镜,抬头向天空望去。
乌黑如墨的云层愈压愈低,罡风呼啸下,冰冷而夺目的亮光在云中起伏跳跃,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破空划下,劈碎我这胆敢抬头的邪魔外道。
这是雷云。
血脉觉醒那日,我曾见过。
我有些惊奇,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闭关太久有些神志不清,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而不自知,故而召来这象征天罚的天劫。可当我细细检视了一遍血脉上的封印,却发现那封印还好好的,全身上下除了覆在眼中的那一点魔气外,再寻不到半点天魔的戾气。
再说,从我的记忆来看,这几十年来我简直可称得上安分守己,温和无害,从未做过什么能引来天劫的大事。如果这样天道还要对我赶尽杀绝的话,那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些。
那么……或许这天劫,其实一开始并非冲我而来?
我忽而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若是有人……恰在我附近突破境界,召来雷云,那么的确有可能波及到我。
天威之下,纵使点滴魔气,亦如白壁生瑕,难以容忍。
倒是便宜了那本该渡劫之人,这雷要落,也是会先落到我这没藏好的天魔头上。
甚是倒霉。
我不禁开始后悔,为何当时没有立即出关,去抓我的炉鼎。而是鬼使神差地在静室里多待了二十余日,结果这些日子里,我不仅没能借着残存清气把自己满腔的恶意压下,还因为脑中构想的某些场景,激的心绪有些浮动,竟连血瞳都冒了出来。
平白召来这等麻烦。
然而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什么用。我叹了口气,默默估算了一番雷云中所展现出来的天威,在发现它的威力也不算太强后,心中稍定。
若是解开加注在血脉上的封印,尽力一搏的话,估计也就受些轻伤,危及不到性命。
至于解封后我的神智会不会被天魔欲念所控,随后又会不会杀上个成千上万的人……或是做些什么比这还过分的事情……
我勾了勾唇角,暗红的眼底一片淡漠。
形势至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我这天生的邪魔引颈就戮,当个牺牲自我普济天下的圣人吧。
罡风欲烈,呼啸着撞上我府邸的保护阵法,电光闪耀的银蛇在云层中穿梭着,浩瀚天威逼得天地一片肃杀。
我有心想换个地方,好让天劫别毁了我辛苦建起的府邸,可我略一腾身,雷云便是一阵翻滚,天地间杀机骤盛,竟将我生生逼的停在原地。
我的心中腾起久违的怒意。
袍袖被风吹的大满,隐于其下的手掌骨节分明,五指纤长,似是文人墨客的手,只需用来执笔拈花。
可那上面也曾遍布黏腻的鲜血。
我迎着风,向天空张开五指,正对着那吞吐着电光的雷云。
“解。”
我启唇,淡淡地说道。
五指蓦然合上,封印随之破碎。被压制于骨血中的磅礴力量翻涌鼓动,欢呼雀跃地亮出狰狞带血的爪牙,沿着经络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