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栈再醒过来时乐正州仍在他身边,已经是早上四点钟,困极了的正把头搁在他手边坐在椅子上小睡。
他的手指悄悄划过的发间,包裹着纱布的手指体会不到那种微微发痒的触感。
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累了都不知道去休息吗?
苏栈脑袋里正混沌着,勉强想起了些昨日荒唐的碎片,竟然这么放荡。
眉间露出点痛苦的神色,苏栈捂着自己的头使劲喘息几声。
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呢?自己还不够惹人讨厌、还不够下贱吗?
但那些温柔,和一声声的抱歉似乎又不是假的如果说被彻底标记了的话,身体却并没有感觉到对信息素的强烈依恋,难道都是他自欺欺人的梦?
这么想着,就连看着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刚被彻底标记过的根本离不开,仅一刻的分别就能让人心里发慌,乐正州不是不想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在梦中心神不宁的样子,就只好退回来在椅子上坐着给人顺毛,有时光顺毛还不行,做噩梦了他还得亲亲抱抱在这陪床十几个小时,腿都坐麻了。
陆星宇中间带人来查过两次房,自然也发现了乐正州“趁人之危的禽兽行径”,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扬言必须要这个渣男身败名裂负责到底才行。乐正州勉强解释了前因后果,陆星宇仍然满腹牢骚,但别人的家事总归不好乱管,他又打不过乐正州,于是只好暂时作罢。
只不过,他也给苏栈推了一针阻断剂进去——所谓阻断剂,指的当然是可以阻断由于标记给所带来天然依赖感的化学药剂,一般也会配合抑制剂作为应急用药使用。
至于第二针,是紧急避孕药。
他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少见地沉默,并且挣扎思考了十几分钟。
苏栈昏睡过去,也就意味着把这些所有选择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两针药剂打进去,大概是要把他们两个人之间刚产生的那点紧密而柔韧的联系彻底割裂了。
但他不能让苏栈在连一句承诺都没听到、一点名分都没有的情况下怀孕,他也不能保证苏栈清醒后不会为自己此前头脑混乱时的行为感到后悔。
乐正州看着安稳信赖的睡颜,想着小憩一会趴在床边,却这样睡着了。
他梦到最一开始两个人相遇还是第一次他做主催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新手,只能照猫画虎照着其他主催的步骤来,然后看着一本小说就这样慢慢在自己的手中成型、诞生、再发往其他人的手中,真是一种令人格外满足,如同孕育生命一样的快乐。那时候他不知道苏栈是,就像苏栈也不知道他是一样,他们隐去了性别和身份,在网络上平等做一对拍档,就这样合作下去。
后来不知从哪得来了这个倒爷倒卖自己曾经参制过的小说的消息。原本一百多快的书,他竟然公然炒到一两千块叫卖,让人不得不气。
交涉未果,乐正州看着对方发货地址显示是和自己同市区,就刻意换了另一个账号拍下了那本书来套取他的真实信息,也是这才知道人就是自己隔壁学校的学生。他到那个学校的快递站兼职做理货工作,好在对方发货时把这不知廉耻的小人捉个正着,却不想那个雪夜里偶然救下的就好就是自己恨不得痛打一顿的破廉耻小人。
乐正州一面想着该好好折磨报复他,一面又觉得苏栈软糯听话,实在不像是这种为了赚钱不知廉耻的人。最重要的是当苏栈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带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爱慕看着他时,虽然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试试,但也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给戳了那么一下。
“我从来没骗过你。”他的手摩挲着苏栈带着泪痕的脸颊,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乐正州从不给出任何自己不能给的承诺,他永远是嚣张但克制的,就连自己的情感也从不拿来随心所欲的挥霍。他习惯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这却酿成了祸端。
去影院那天他曾非常开心,他有了自己的房子和稳定的事业,他将可以给予苏栈很多,并且以后会更多。这种满足感让他身心充盈,那也是他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刻。
但他却忘了在真正爱上对方后把自己欠了的那句“喜欢”补上,忘了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并不算是花言巧语,忘了互诉衷肠也是情侣间最重要的交流方式,这也成了苏栈心里的死结。
苏栈当然也不会再主动将这些话问出口,他甚至从不主动说出自己的任何疑惑和困难,因为害怕对方说出的是让他恐惧的答案。
他们彼此都做过太多让对方误会的事了。
悔之晚矣。
乐正州终于醒过来,他看着苏栈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自己,却又不知神游到哪去了,只是哑着嗓子问:“渴了吗?”
第一次,苏栈觉得他身上有了点落魄的气质,就像遭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连眼神都不复以前锐利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睡眼惺忪的他自己看花了眼。
“不用了倒是你,赶紧休息去吧。”他垂下眼帘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