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他气坏了,买菜回来后气都没消,本想给金澜讲讲他在菜市场杀价时的威风凛凛,谁知这人根本不在家——病好了才几天,就急吼吼去学校上班去了,还没提前告诉他!
真是岂有此理。洛纬秋单方面地不高兴起来。尽管这份不高兴在金澜下班回来后便烟消云散:金澜刚一开门,洛纬秋便迎上去,给他细数银杏今天推翻杯子、拿他的牛仔裤磨爪的罪恶,以及因为因贪玩窜到柜顶结果下不来时的傻样。
金澜则看上去有话想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我得出几天差,”金澜犹豫一会,还是如实交代:“学校安排的。”
哪个学校这么没人性啊!病号刚痊愈就回去上班是多么精神可嘉,结果还要安排人家出差!
洛纬秋在心里无声地发了半天火,然后想起来是自己的母校,一时陷入沉默。
金澜看出他不高兴,主动说:“就几天而已。”
洛纬秋神色恹恹,又不愿在金澜面前表现得太小气太不成熟,只能梗着脖子缓缓点头,其动作之僵硬,看上去像个电量不足的机器人。
“可是你的身体?”
“不要紧的,只是一个会议,我去跟着听听,长长见识,是好事。”话虽如此,金澜心底也是七上八下,往常那种表面开会实则游山玩水的项目从来轮不到他,他接到的都是又苦又累的活儿。以前往往是系里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不复杂,三天就能搞完”,结果折腾个十天半个月还累得要死。
洛纬秋不知金澜工作上的那些恩怨,金澜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秦岁安在两人吃完饭才到家,忙碌了一天的她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腻在一起,简直觉得眼要瞎掉,怒气匆匆地打发二人去别处,别干扰社畜用餐。而金澜看到窗外一轮明月,觉得很是难得,便建议出去散步。
如今北方的河已经上冻,夜晚两侧灯光一照,泛着冷且硬的光,周遭月色清透,积雪荧荧,二人撑伞走在灯下,走在河畔,走在积雪之上,洛纬秋忽然发觉金澜的脸在灯下像一块青白的玉,微光莹润。金澜的眼皮上的褶为扇形,浅浅的一道,像玉天然而生的纹理。
金澜察觉了他的目光,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洛纬秋摇了摇头。
他发现金澜的眼角已有了些微皱纹。不真切,不明显,非得像他这样的注视这样的距离才看得出。洛纬秋后知后觉地想,他的学长已经年纪不小了。
他们都不小了。
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并肩静默着走过去了。
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脚步踏实地走过去,没有声音,四周静谧,心宇澄定。
如此月色如此良景,洛纬秋在心里想,学长你哪儿都别去了,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而直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他才开口,说的却是:“学长,我们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金澜静静地看着他。
中学时老师总是说,课堂/自习/在校时间宝贵,一定要充分利用时间。
那么,相爱该如何提高时间的利用效率?
不能继续浪费时间犹豫徘徊,不能浪费时间患得患失。要多多接吻,要常常相拥,十指须紧扣,心中牢挂念。
我们要利用余生,好好相爱。
金澜停下脚步,依旧笑得温柔又适意,他抬手摸了摸洛纬秋的脸,帮他擦去飘进伞下、落在鬓旁的一枚雪花,然后以最寻常的话为答案:
天冷了,太晚了,我们回家去。
因为要赶飞机,金澜第二天天没亮便早早起床,而洛纬秋比他起得更早,提前预备好了早餐以及一堆叮嘱的话。
“不要着凉哦”“要好好吃饭”,搞得金澜以为他是要出门参加夏令营的小学生。
洛纬秋忧心忡忡。
金澜只好保证一有空就给他发消息,终于才被放行。
这一番折腾,原本充裕的时间也紧张起来,金澜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机场,总算跟上了大部队,没有误机。
到了机场,却碰到熟人,是很久之前和他一起追剧的师妹。
“师兄,好久没见呀。”一看见他,师妹先上来打招呼,语气很惊喜。这也难怪,师妹自研究生毕业后考上了学校里一个行政岗,便彻底与科研说了拜拜,没过多久又被调去另一个学院做辅导员,因此虽在同一个学校,也少有见面的机会。
虽然师妹如今不在本院,但她会不会多少了解一些老邹退休的事?金澜如此思忖着。
也算病急乱投医。其实金澜虽然病愈后回到学校正常工作与学习,但心里对此事从未释怀过,甚至一人独处时还时不时想到这事。他从不在面上流露,对谁都是和和气气,也不会主动提及;他将思绪熬成一锅苦药,自己是其中唯一的药渣。
金澜怀揣着这样的思绪,与人调换了座位,同师妹挨坐在一起。
与师妹一通叙旧过后,金澜小心翼翼地提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