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必要拎菜,而这天气,在外伸着手最好还是戴双手套。家中只有一副金澜的手套,他让洛纬秋戴左手,他戴右手,方便拎购物袋。而还剩下两只手,则在两人中间,在寒风中紧紧攥在一起。
大手包小手,倒也不觉得很冷了。
回来的路上又下起了雪。与前些时候下的那一场雪粒不同,今天能够看到鲜明的雪花,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枝节分明的结晶在衣物上逐渐淡去的过程。洛纬秋怕雪花打湿金澜的外套,令他受冷,于是干脆牵着他的手快步走起来。
二人都拎着不轻的日用品与食材,再怎么快步也飞不起来,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眼看着再拐过一个路口就能到家,却突然被面前的豪车堵了个正着。金澜觉得那车看着眼熟,但他对豪车这种东西平素难有接触,没有过多了解,一时也认不出来。
这种城中小道,最怕忽然挤进来辆霸道而不知避让的车,轻轻松松把路堵个半死,附近居民对此也自觉,少有将车停在此处的。洛纬秋看到这挡道的车不禁觉得心烦,但是显然这几年岁月虽未令他完全稳重起来,但多少使他知轻重明事理,最后还是拉着金澜绕过车去了,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家中,不知是不是今天的雪花浇灭了洛纬秋仅剩的一点不忿与委屈,他变得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热络地和金澜说起话来,还商量今天这鱼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并且嚷嚷他之前在网上学习了一种全新做法今天要不要试试看。金澜帮他把大衣和鞋子归置好,笑着坐下看他在厨房洗菜切菜,真是好一阵忙活。
大约看了十几分钟,金澜重新穿上大衣,对还站在厨房里的那人喊了声:“酱油快用完了,刚刚还忘了买了,我再下去一趟啊。”
洛纬秋立刻从厨房蹦出来,拦住他:“要去也是我去,你好好坐着。”
金澜已经在穿鞋了,“真把我当病人养着了?”
“你本来就是病人啊!”
“前几天是,”金澜穿好鞋,站在门口,手按在门把上,轻轻按动:“今天也不是啦。行了,买瓶酱油还得竞争?就路口那家店,我十分钟就回来了。”
洛纬秋哪能被轻易打发,他不依不饶:“十分钟回不来怎么办?”
“那可能我跟小卖部老板聊起来了,那就二十分钟,”今天金澜倒是耐心,慢条斯理地说:“二十分钟再回不来,你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好不好?”
洛纬秋还想说什么,金澜已经出门了。
门外的世界,风雪又紧了些。金澜出来得匆忙,外套都没穿好,他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伸手调整领子。手伸出来,像猛然浸在冰水里,冻得他打了个寒噤。头顶的阴云密密地压下来,这份压迫使大地都静默了不少,心甘情愿地披麻戴孝;路上偶有几辆车几个人,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低调,一语不发。
因为如此,即使身处城区,却能体会片刻难得的寂静,周遭有什么细微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金澜走到路口处,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身影萧条,又穿着黑色大衣,一眼不真切地望过去,一身名牌的她与眼前这小巷相融又违和,像一幅风格独特的写意黑白画,立在前方。
她似乎怕冷,或者担心雪水沾湿衣服,手中还举着一柄伞。
她听到脚步声,转身,伞面轻抬,一层薄雪被抖落,如飞花簌簌。她的眼神透过薄薄镜片,聚焦到金澜身上。而金澜亦认出了那双与洛纬秋极为相似的眉目。
*
“你去了近半个小时!”金澜回到家里,无奈地看着洛纬秋气鼓鼓地冲他发火,“你看看你一身雪,你去南极买酱油了?”
“行啦行啦,”金澜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狗,上前揉了揉洛纬秋的头发:“我好饿,饭做好了?”
说到这个,洛纬秋决定先把生气一事暂且搁置,自己辛苦钻研的新菜式可不能白费,献宝要紧。
然而饭吃完,洛纬秋还是惴惴不安,可金澜看上去神色如常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异样,他不敢问了,他怕摆在他眼前的是脆弱的七彩气泡,一戳便破灭。他想知道,可又怕知道;他希望金澜开口让他安心,又怕金澜一言叫醒这场美梦。
这一晚上,他都默默地观察着金澜。金澜稍有动静,他都紧张无比。
然而再如何纠结,他到底不能将此事忍过夜。到了晚上上床睡觉时,洛纬秋先把金澜搂到怀中,二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见到你妈妈了。”金澜看到他那副紧张神色,心里愈发觉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果不其然,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到洛纬秋骤变的脸色:“你去见她做什么?我就是怕你去见她了。”紧接着又问:“洛淼都跟你说什么了?”
金澜像是沉思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她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你……”洛纬秋周身一震,他翻了下身,将金澜压在死死身下。
你收下了?你答应了?你要离开我了?各种疑问在嘴边盘旋,脱口而出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