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般颠倒混乱的凌晨之后,生活回归了风平浪静的日常,我和薛远的相处并没发生太大变化。
只是他突然变得黏人了许多,尤其在家里,有事没事都贴得很近,或者直接搂住我,胳膊揽过来,下巴蹭在我的肩上,各种肢体接触自然极了,简直像突然解开了某种封印,似乎真的蓄谋已久。
薛远过于主动,没给我留任何发挥的余地。起初被抱住时,我像摸了电门似的浑身发麻,小鹿咚咚乱撞,僵住不知如何动作,后来慢慢学会依靠他、伸手回抱,而现在已经可以分神去思考锅里煎的要焦了,称得上进步显着。
这天傍晚,天边余晖烂漫,我和他一同往家走,快到小区时,空气中飘来阵阵甜香。
抬眼看去,只见路边支着一处摊子,一个大叔拿着竹签低头忙碌,旁边围了两三个小孩。
我眼前一亮,拽住薛远的袖子:“是棉花糖。”
走近去看,丝丝缕缕的白糖从机器的风口吹出,旋即在竹签上裹成一大团蓬松的云。
薛远的眼神中满是好奇,我也很有兴致:“这几年都没见过了,我小时候一个人能盯着看好久。”
那时候家附近的路边总有人摆摊做这个,五毛一个,我买得少,看得多,这种特有的甜香算是我那萧条童年中鲜有的亮色,如今回想起来竟有几分怀念。
薛远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递给我:“现在也可以盯着看。”
“那也太傻了。”我忍不住笑了。
下班路上风尘仆仆身心俱疲的成年人,和洁白蓬松又轻盈的棉花糖,放到一起怎么看都别扭,如果此时只有我一个,我至多会放慢脚步多瞥几眼,肯定不会特意停下来,更别说买回来吃。
但是现在和薛远走在一起,我举着棉花糖的画面好像就没那么突兀,似乎多了一个人,那种傻气或者别扭的感觉就被大大地稀释了。
他拉着我的手低头尝了一口,我把这番思考讲给他听,他大概是觉得很有意思,眉眼一弯笑出来,眸中跃动着明灿的夕阳晖光。
薛远的体温比我的略高些,靠过来的时候总会很温暖,这样近距离注视着我,会让我产生一种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的错觉。
我望着他,心中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竹签。
即使这只是错觉,也给了我一些得寸进尺的底气。
心里的那个小疙瘩按下又浮起,越无视越鲜明,都快被我盘亮了。
上楼时他把手递给我,我伸手牵住,从一个指节摸到另一个指节,脚下从一个台阶走上另一个台阶,无声地数着——问吗?不问吗?问吧。
快到家门时,我缓缓开口,叫住了他:“薛远,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
“阿玉是谁?”
他的脚步蓦地停下,回头看我:“也是我那天醉酒之后说的?”
我点了点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沉默的时间很短,对我来说却漫长。楼道中一片寂静,我想,只要他说,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相信。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认真地与我对视,轻淡而缓慢的话音触动心弦,“后来不在了。”
他的态度比我预想的要坦然得多,心事就这么被轻拿轻放,转瞬间尘埃落定,我一时茫然,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
一段沉默后,薛远似乎叹了口气,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他这一揉又搅乱了我的心绪,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像要转移注意力似的,低头咬住手中的棉花糖。絮状的口感在舌尖快速融化消失,太甜了,甜得过头,莫名地反出一丝苦涩。
我想知道多少,连自己也不太清楚。而前尘遥远,往事难追,又能从哪里问起呢。
方才的回答在脑海中打转,呼应着我从前看过的史料。他一路走来不知道失去多少,就算早已看淡,我也不愿意触他的伤疤。
我什么也不再问,只专注地针对眼前这一团棉花糖。
回到家中,糖还剩一小半,薛远随手接过去咬了几口,唇角和鼻尖都沾到了融化的糖液。
这样子看着有些滑稽,我憋着笑伸手想要帮他擦掉,他顺从地俯身过来,俊朗的脸庞顿时占据了整个视野。
我呼吸一窒,也许是方才凌乱的思绪还未归整,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我仰头在他唇角处啄了一下。
他霎时僵住,眼睫闪烁,我回了神,连忙撤回逃开,却在半路上被抚上后颈——
“薛……”余下的话全被他吞走了。
双唇柔软温润,磨蹭出来的热度袭往全身,耳畔都沸腾鼓噪,我不由自主地启齿,紧接着被纠缠住攻城掠地,口中又尝到棉花糖的甜味,还混杂着薛远的气息,强烈得难以忽视。
他的手抵在我的后颈摩挲,指端像带了电,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我,让人愈发头昏脑胀。
我憋得实在受不了了,话没出口全变成含混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