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治安官在心里大喊:“但是还不至于用把一切付之一炬的方式同归于尽啊!”
帝国历550年,也就是十年前,五朔节前一天。
直到傍晚时分,城外驻军开进钢堡镇压暴徒、施行宵禁,混乱才得以终结。
所以每年入秋,钢堡旧城区就会施行宵禁,直到来年第一场雨为止,就是为了防范火灾。
最初,他们的目标还只限于“外国人”,但很快就变成“不是索林根人的人”,最终则变成见到什么抢什么。
信纸被卷成一个卷,可能是来不及漆封,仅用一枚损坏的戒指扎着——比特勒自然认得上校的戒指。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过马灯,眯起眼睛摊开信纸。
比特勒不悦地接过信。
无可忍的蒙塔人最终奋起反抗——帝国方面称之为叛乱。
比特勒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知觉也迟钝了,没法再准确地触摸到钢堡的脉搏了,以致错判了形势。
信使低声回答:“和部队在一起。”
最开始只是酿酒行会和皮革行会的学徒,然后人数最多的铁匠行会学徒也加入打砸的行列。
然而眼下旧城区的情形,却是有人在无所顾忌地纵火、抢劫,仿佛就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这里!”比特勒闻言,一把推开副手,三步并作两步爬下梯子,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赶到街垒:“上校在哪?军团到了哪里?”
然而这一次的暴动,比特勒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上千名学徒突然在旧城区聚集起来,疯狂地捣毁、洗劫外国商人的商铺、作坊、仓库。
暴乱者先是在酿酒作坊为主的圣保罗街区捣毁酒桶,然后流窜至屠宰场和肉市场抢劫,最终沿着玫瑰河到处打砸抢烧。
史称[六月反叛]。
“怎么办?”比特勒难以决断,愈发用力地抓着手上的冻疮:“死守南城?难道眼看着旧城化为灰烬?镇压暴乱?就靠我这点人手?南城怎么办?”
旧城街道很快一片狼藉,大部分商铺遭到破坏,一些商铺被付之一炬,有人被打成重伤,有人被丢进河里。
火是城市最恐怖的噩梦,越大的城市,越是怕火。
诚然,滞留在钢堡的失业劳工是不安定因素;诚然,禁运令的危机还不知道要怎么度过;诚然,钢堡的面粉现在一天比一天更贵。
史称[五朔节骚乱]。
黑洞洞的街道斜地里冲出一名骑手,骑手头发、面庞上满是烟尘,一到街垒前便高声喝问:“我是伯尔尼上校的信使,南城区治安官在哪?”
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这次来得实在太快,爆发得实在太突然,手段又实在太激烈。
可这一次,比特勒事先并没有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危机感。
钢堡人与外国商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没人知道引爆火药桶的那颗火星是什么。
放下武器的起义军成员旋即被大肆捕杀,侥幸逃得性命的人或是隐姓埋名,或是流亡南方。
信纸上还有烟灰的痕迹,潦草地写了几行字。
当城市面临一场骚乱的时候,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压抑又躁动不安的气氛,老治安官比特勒对此的感觉尤其敏锐。
那场起义也是从钢堡爆发,以老兵、农夫和小市民为主体的起义军占领市政厅、攻破驻防堡垒和监狱、释放囚犯、公开处死帝国税吏、官员,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横扫群山,两次击败平叛的帝国军队。
要知道,即使是五朔节骚乱,打砸者也极其克制地没有大肆纵火。
至于其他小规模骚动、混乱,对于老治安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骑手瞥了一眼其他民兵,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请过目。”
无论如何,长期处于行会最底层、最受欺凌的学徒们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外国商人身上,混乱顷刻间吞噬了钢堡。
有人说是因为一个名叫弗朗西斯科·达·巴尔迪的维内塔商人在酒馆吹嘘他是如何诱奸了一位钢堡市民的妻子;也有人说是因为一群放高利贷的外国人暴力逼债;还有人说是托钵修士贝尔林的煽动蒙塔人捍卫家园的布道。
比特勒草草看完,面无表情把信收进怀里,问信使:“上校在哪里?”
一支放错位置的火把,足以让一个街区化为灰烬;一场意外的火灾,能让一个家境殷实的居民在一个小时内沦落为无家可归的乞丐。
所以钢堡人残忍地处决纵火犯——将他们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以儆效尤,甚至对于口头威胁要纵火的人,也给予等同于纵火犯的惩罚。
上述的每一次骚乱、暴动、起义,老治安官比特勒全都是亲历者。
然而,因为没有明确的诉求,以及起义军成员普遍坚信“只要陛下知道我们经受的苦难,一定会设法消除弊端,所有灾祸都是因为陛下的顾问,是他们腐败、专权”。起义军最终以“被赦免”为条件,选择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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