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国主其实只比赵宋官家小两岁,甚至他原名就叫做王构,只是后来主动改了名做王楷而已,此时闻得讯息,一时难以置信,直接从座中走了下来,却比低下头的李资谦还矮一点。“十六个万户,一百六十个猛安,一时全无?”
“臣以为可信。”金富轼抬起头来,平静以对。“陛下,年后太原、元城一时俱下的讯息传来,臣大概就能猜到,此次北伐,必是宋军大胜,只是未尝想到,宋军会胜的这般彻底,这般迅速罢了。”
王楷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立在台阶上,这才颔首:“怪不得金相公从年初便早早汇集部队到开京,然后点验军械、粮草储备。”
“好让国主知道,臣当然举止并非纯为今日准备。”金富轼在阶下反而苦笑。“因为金国毕竟是邻国,而宋国却隔海相望……故此臣当时更怕的是,宋军胜而不能一举定势,届时金国尚有余力,而西京(平壤)那里又不免会借着宋军大胜而鼓噪生事,以图伐金……这些军队聚在开京做准备,只有两成的意思是为今日这般,八成里却是在准备必要时极速发兵西京(平壤),消弭内乱于无形的。”
王楷愈发感慨:“相公倒也实诚。”
“也不是实诚,如果不是国家太小,在万里大国面前存身辛苦,臣也不想与金国那些野人称臣,更不想屡屡往大宋东京受那赵宋官家羞辱,被人在邸报上辱骂是反复小人。”金富轼恳切依旧。“可是没办法,谁让高丽就在中国旁边呢?小国只能事大求生……今日臣听完消息就来见陛下,劝陛下与金国开战,与当日臣在宁波闻得靖康之变,才直接回来劝陛下向金国称臣,其实本出一辙。”
王楷沉默片刻,明显也有些无奈,但片刻之后,还是打起精神正式询问:“所以,眼下局势只有即刻开战了?”
“不错。”金富轼也严肃起来。“若不能速速开战,一来,战后大宋可能与高丽接壤,届时赵宋官家挟三十万百战精锐追究起来,没人能当此雷霆之怒;二来,消息一旦传开,便是开京这里不愿开战,西京(平壤)那里也要按捺不住的……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王楷点了点头:“内外交迫,朕……本王还懂得。”
“不错。”金富轼也低声相对。“往后几年,咱们内中还是小心一些,毕竟没有称帝,也就不要逾制了。”
王楷再度颔首,却又压低声音正色再问:“且不说此事,便是开战,西京那里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这次轮到金富轼微微沉默了,但仅仅是沉默了几个呼吸后,他便仰头诚恳相对:“王上,此次出兵臣有三个要求。”
“相公请说。”王楷会意,立即坐回到王座之上。
“其一,发兵当速,但当保密。”金富轼认认真真解释道。“因为金国毕竟是大国,即便是前面主力精锐尽墨,可光是辽地与后方的部众,也不是我们高丽可以对抗的……所以要出其不意,还要尽量麻痹对方,最好让金人将部众多多调到燕京为上。”
“朕……本王晓得!”王楷听得妥当,当即颔首不停。
“其二,请王上赐臣元帅印绶节仗,让臣以枢相领元帅的身份,总督此战。”金富轼继续认真言语。
但王楷这一次保持了沉默。
“其三。”金富轼仿佛没有看到自家国主的疑虑一般,继续说道。“请王上再给臣一道明旨,允许臣在西京选调人物出使他国。”
话到这里,眼见着王楷依然无声,金富轼这才稍作解释:“王上,这后两道旨意,并不是臣意图揽权,而是臣的自保之策,也是防止高丽当此天地再转之机,内中生乱之意……”
“相公何出此言?”王楷终于开口。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上何必再装不知?”金富轼摇头不止。“国中人尽皆知,开京、西京(平壤)两班对立,臣与郑知常也是仇雠一般……以往的时候,主张事大所以向金称臣的微臣强压主张向金开战郑学士一头,逼得他只能在西京称病,现在局势反覆,依着郑学士与赵宋官家的私交,怕是要一飞冲天,反过来让臣不得好死了……”
“不至于的。”王楷赶紧安慰。
“臣与郑知常已经到了那个‘至于’的地步了。”金富轼微微一叹。“所以臣才想要这个法子……臣自领兵去伐金,然后在西京取郑知常为使去宋国见赵官家,他此时急需去见赵官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话,一来臣算是努力示好卖恩,求个和解的路数;二来,乃是我引兵在金国,他出使在宋国,二人不相见,也少的许多麻烦。”
王楷点了点头,但并不答应,俨然是心中知道金富轼所言不虚,却还是稍有疑虑。
“王上。”金富轼直接下跪于殿中。“这不光是臣与郑知常的私事,更是开京两班与西京(平壤)两班近百年的恩怨……一个不好,臣死无葬身之地倒也罢了,直接挑起内战,从西京打到开京,也不是不可能。而臣今日求的,哪里是自家帅位?分明是臣的一条生路,与王上的一番太平!”
王楷深呼吸了数次,终于点头:“本王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