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意细声细气地与她寒暄两句,也算对自己的情况稍作解释。
这位宁堇姑姑冷面冷言,瞧着便不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性子。娴意观她仪态规矩极不平凡,言语间也不禁多考虑几分,一时显得不如何放得开的模样。
“三小姐客气。”
宁堇低眉敛目看不清容色,只沉默地退到后面去,换了梅香桐香两个到娴意跟前儿。这两位是曾稍微相处过的,再见便融洽许多。
梅香性子更活泼些,先开口与她笑盈盈问好:“几日不见小姐,如今一看愈加温柔可亲。宁姑姑不善言辞,做事却是极稳妥的,还望小姐不要因此怪罪于她才好!”
“这是自然。”娴意忙说,“侯爷身边的人必是极妥帖的,能得此干将,该是我暗地里偷笑呢。”
那几个都是大家院教出来的人精,如何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三人只稍说了几句话儿,教娴意认认脸便暂且告退。梅香又亲手交给她一封书信,言说是霍宸特意写给娴意的,今日一并由她转交。
娴意颔首谢过,照例一一给了赏,命雪雁好生送她三人往倒座房安置——万幸王巡被贬谪后辞退了部分下人,否则要安排她们挤在一块儿凑合,又是教人指摘的错处。
“这位霍侯爷也是,就不能先给递个信儿,好教您心中有个把握么?姑娘是不知道,这几位今儿早间往门口一站,隔壁住着的几家尽抻着脖子往门口看呢!看猴戏似的。”锦书小声抱怨。
“谁说不是呢……从前我都疑心他是有意坑我。”娴意才梳洗过,靠在大迎枕上由着锦书帮她擦头发,“后来啊再一想,咱们是个什么身份,也不值当人家思来想去地顾忌着。”
她随手拿来霍宸的信件拆开,一目十行地瞧过去:“已与人打过招呼,婚期约莫会定在今年腊月,这样急……嗯?”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娴意猛地直起身来,在锦书的惊呼里被扯痛了头发,嘶嘶地吸着气。
锦书被她唬了一跳,扔了布巾就要去看伤了她不曾。待再三确认没什么大事,才心有余悸地埋怨她:“姑娘怎的越活越像小时候了,可把奴婢吓了老大一跳。您这一头青丝日日精心地养了这样久,出了什么问题奴婢都要替您心疼!”
“是我一时情急忘了形。”娴意心虚道,“我也不曾想霍宸给的是个宫里放出来的姑姑,一时有些讶异。”
霍宸在信中写道,宁堇从前是钟粹宫的大宫女,放出来后不曾归乡,一直在肃毅侯府当差,替他管着正房。如今提前送到她身边儿,做个掌事姑姑绰绰有余。
又在末尾添了一句,教她好好与宁堇学学规矩,莫要婚后出去交际时失了分寸,没得堕了侯府的名声。
钟粹宫的大宫女。这名头一出,宁堇的那一张寒冰面倒是有理可依了。
“若不是如她一般谨言慎行生人勿近,约莫是不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娴意烧了书信,与锦书感叹。
能在深宫里做到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又在肃毅侯府安然无恙地过了十年,不知心中埋着多少秘辛,眼里见过多少悲欢。
锦书手指一颤,心中的担忧没有出口。
并非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宁堇的本事太大,主弱而臣强,她们真的能让这位宫里来的宁堇姑姑甘心忠于她家姑娘么?
她不言语,娴意却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低声道:“究竟是那边儿遣来的,也不能退回去……能处的好便处,不能也不强求。且咱们身边确实人手不够,不用白不用。不说那些了,先安置罢。”
娴意说着话儿的功夫莫名打了个寒噤,又被锦书好一通念叨。嗔她不肯添衣,足见不够爱惜自己,强抱了一床厚些的锦被放在她身边,以免夜里冻着了。娴意拗不过她,只得由她去。
她往外边儿随意望了一眼,仿佛见着个什么影子晃过,心下一惊。可待她再定神细看,却只见外边树影婆娑,瞧不出与往常有半点分别了。
第37章 加更 问名
即便有陛下赐婚在前,礼数也是不能不顾的——只是流程稍显紧凑些,力图能在年内顺利成婚。
肃毅侯府前几日才请了媒人过府纳采1,偕同雁、羊、鹿、胶、漆……等三十余种礼物前来提亲。王家收下礼物不过三日,男家即来问名。
问名者,问女之生辰,问女生之母氏2。
作为娴意的父亲亦是主婚人,王巡强打精神敬告于家祠,迎男家来的宾、媒人进门升堂,宾主西东相向而坐。
宾即是霍宸本人,打眼看着神情平淡,似乎并不比强颜欢笑的王巡高兴多少,全然看不出好事将近。霍宸起身,诣主婚人:“某慎重婚礼,将加卜筮,请问名。”3
主婚人进曰:“某第三女,妻邓氏出。”
写有娴意姓名及生辰八字的红绸由王巡交给宾和媒人,即可退堂。
王巡擦擦额头上冷汗,小心翼翼与霍宸道:“如今时辰恰好,还请侯爷赏脸,留下来用顿便饭。”
“领受好意。”可惜霍宸并不在意他如何做想,“然而本侯尚且要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