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比她精明千百倍,还不是早早地栽了,死后还要被她满心满眼看着的夫君羞辱。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将这世上的孝道、权势、流言蜚语和种种不得已……全都压在脚底下呢?
何其狂妄,何其天真。
锦书却笑了:“这倒也不尽然。从前老夫人和夫人替您盘算好了一辈子,姑娘自然过得顺风顺水,无所畏惧;秦家又是顶清贵的人家,半分糟心事儿都没有。”
“那会儿您嫁人单是为着享福的,自然不必学这些有的没的心机手腕。但是姑娘,今时不同往日,那霍家真真儿是一滩浑水——您须得立起来了。”
从前在祖母羽翼庇护之下,又有母亲为她留下的那么多东西,未婚夫更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王娴意自然有底气天真。
但现在,她要嫁的夫婿是陛下宠臣,喜怒无常心机深沉,与她的姻缘只是出于他的利益所需——更别提霍家两代侯爷都是京中有名的荒唐人,后宅一片乌烟瘴气。
屋外的日头那样明亮,却没有一丝能够照进她心里。娴意长吐一口气,仿佛如此就能把心中的苦闷和阴霾一扫而空。
“……我省得了。”她说。
她没得选择,只能奋力朝前走。
到底还在一个屋檐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给彼此留了个面子情。兼又赐婚圣旨已下,身为嫡母又是继母,多少人眼睛盯着她呢,邬氏也不敢不尽心操办。
这一日晚膳时,她便试探着问娴意:“你房里除开两个贴身的丫鬟并一个粗使丫头,旁的嬷嬷啊陪房啊俱是没有的。那霍侯爷与你年纪都不小了,想来也急些……家里的这些个嬷嬷,你看看挑一个到你房中去伺候罢?”
“领受太太好意。”娴意笑吟吟地,“只是您大约不晓得,娴意嫁妆里是带了陪房的。来京后,陪房没多久也是一并跟来了,现如今正养在京郊庄子里。至于嬷嬷,只将我房里的锦书提做姑姑也就是了。她一贯知我心意,再适合不过的。”
“这锦书也没大你几岁,许多事情怕是不方便罢?”邬氏的笑脸无懈可击,俨然已从早间两道圣旨的阴霾中走了出来,“还是由我添一个罢,也不费什么功夫。”
娴意却不甘示弱:“左右过了这些日子,娴意早已习惯,并无太太所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听了这话,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王巡脸色一黑。
不给娴意配齐下人是他的意思。那会子静王对纳她为妾颇感兴趣,他想着没几日便要打发她出门,连那两个大丫鬟都带不得,配那劳什子嬷嬷丫鬟的也无甚必要,便将邬氏的提议压了下来。
这会儿却是被翻出来反将一军。
邬氏心中也十分恼火。这原本是她这做主母的该要管的事儿,偏王巡那老货非要插手!现在好了!这事宣扬出去,她就是实打实的苛待元配嫡女!
“既如此,这事儿便先搁着也罢。倘你日后有什么忙不开了,再来正房调人不迟。”这一回,任是王巡将一双眼眨成个扑闪蛾子,邬氏也再不肯替他开口了。
“谢太太关怀。”娴意也瞧见了王巡那挤眉弄眼的怪模样,也不说破,权当看个猴戏便罢。
她的事情有许多,可没空陪他胡沁。
第35章 嫁妆
赐婚圣旨一下,娴意便算是待嫁小姐,要准备成亲事宜,不好再出去赴宴交友了。
“姑娘的嫁妆现俱停在庄子里的,您可要去那边儿瞧一瞧有什么添补么?”雪雁是专替娴意管这些财务账目的,这会子便拿了嫁妆单子来给她家姑娘看,“奴婢瞧着嫁妆单子无甚差错,但总要谨慎些好。”
“咦,家具也都到了?”娴意接过单子来翻看几下,有些讶异。
雪雁便笑她:“姑娘又不记得奴婢分说了。这家具是初夏时节就到了的,这会子怕是早在庄子里落了层灰了!”
“是我总在忘事。”娴意也笑起来,喟叹道,“打从春天里到了京城,这大事小情一件连一件,倒教我再分不出神顾及旁的了。眨眼半年功夫,就这样囫囵着过去了。”
“好罢,去与太太知会一声儿,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去庄子里瞧一瞧。”
时值八月,暑热渐渐过去。虽晌午还是日头毒辣晒得人头脑发昏,早晚却已经能感受到初秋的丝丝凉意了。
因着要出门,娴意便换上了一身深芽绿葵花纹的交领琵琶袖短袄并小松黄花鸟百迭裙,既便宜活动又耐磋磨,再配一双轻便合脚的软底绣鞋,最适合出门不过了。
邬氏忙着晴姐儿的纳征1,只差香杏来送了娴意一送,嘱咐过几句便不再管她。
马车上,雪雁小声与她嘀咕:“咱们这位太太也忒不经心,姑娘替五小姐受了多少罪呢,她可好,用完就扔,脸面都不要了!”虽说这事最该怨怪王巡,可要是没她邬欢从中作梗,却也该不着她家姑娘!
“行了,这会儿抱怨也于事无补。”娴意撩开帘子往外看,还是碧翠一片,倒是没瞧出什么秋日的样子,“王巡已被贬谪,她为了保住晴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