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之前,尚有一场宴会要参加。
人群聚集在最大的湖心亭中,交谈甚欢之际,便见霍宸大步行来,所过之处如摩西分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而他身后一步,正是传闻要与他议亲的王家三小姐娴意。
瞧如今这阵势,肃毅侯府好事将近了!
在场的无一不是眼明心亮之人,只是主家自己尚未明说,他们也只作不知罢了。
“太太,娴意回来了。”娴意走到近前与她道,“这位便是霍宸霍侯爷,娴意沉迷于美景之中,险些走到偏僻之处。万幸遇见侯爷,便一道来了。”
邬氏连忙谢过霍宸:“小女无状,给侯爷添麻烦了。”
“顺手而为,算不得什么大事。”霍宸略一颔首,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身后的如意,“原以为三小姐说自个儿相貌平平乃是自谦之语,不想是我见识浅了。”
“……”
邬氏眼皮无端一跳,心中泛起些不详之感。
她抬眼觑了觑霍宸神色,斟酌道:“咱们如姐儿小小年纪便得侯爷如此夸赞,可见是个有福气的。如姐儿,还不快上前来谢过侯爷。”
“如意谢侯爷夸奖!”如意高高兴兴地走到他跟前儿,话里的得意都快要溢出来。娴意余光瞥见她面上飞起的两朵红霞,嘴角微微一挑,转瞬间已了无痕迹。
仿佛那一笑只是错觉。
霍宸目光在如意身上停留一会儿,又问她可是静慈庵里那个丫头,得到肯定答复后笑得意味深长:“王大人养得一对好女儿,日后可有福了。”
“您谬赞,家里的姐儿们都还差得远。”邬氏额角隐约可见冷汗,想来内心颇为煎熬,却不敢不回话,“今日得您赞许,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肃毅侯笑意更深,与她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放邬氏带着小姐们离去,拖得邬氏叫苦不迭:这肃毅侯真真儿是轻佻无状,幸而今日不曾带了晴姐儿一起,否则她还真怕这贪花好色之徒觊觎她的心肝尖尖!
“北垣,我道你跑哪去了,竟是在这里。你怎的还不入席?宁儿那臭小子找你许久了,快来快来!”
一喝得半醉的壮年男子走过来,一把搂住了霍宸的肩——来人正是此番夜宴的主家,安平侯冯安国。
“舅舅。”
霍宸顺着他的力道往席间去,不忘对邬氏道:“愿夫人此番尽兴而归,本侯便不留了。”
“侯爷亦然。”邬氏如蒙大赦,忙福礼送走了这尊大佛。
她悄悄拉住了娴意问:“侯爷方才可与你说了什么不曾?神色如何?言语间有提到如姐儿的地方么?”
娴意便一一答了,神色间不乏忧虑:“霍侯爷可是中意五妹妹?这……总觉着于名声有碍,当真没问题么?”二人避忌着人多眼杂,如意也跟在身边,言语间颇多含糊不清。
“总之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待到回府后我再与你父亲商议一番。”邬氏眉头自方才就紧皱着不曾松缓,“也看好了如意,莫教她这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事来……这丫头,怕是要有大造化了。”
娴意细声细气地应她:“都听太太的。”
名利浮华虚虚实实,又有谁能全然分得清呢?她看着神思不属的邬氏和满面春色的如意,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来。
这庄子的夜色可真美啊,她想。
第20章 谁还不会上个眼药了?……
王家下人们进来觉察到一丝微妙的变化。
“又是给五小姐的?”厨房婆子悄声问。
“是东偏房那一位。”另一人使个眼色,下巴往东偏房的方向扬了扬,“给谁又有什么妨碍,说得好像那位不是尽留给五小姐似的。”
陈姨娘别的不论,这份待五小姐的心意当真是没话说的。
“那位最近得宠得紧,太太也是中了邪了,竟还纵着她……难不成是要、要,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抓家雀儿!”她抓耳挠腮了好一阵,不想憋出个这样的词儿。
婆子哈哈大笑:“我呸!还抓家雀儿……你这不懂装懂的老货忒笑人!”
她话音一转,压低声音又说:“我倒觉得是因着五小姐。你想啊,春燕从前那几年不比现在得老爷喜爱?太太多少年没儿子时都没对春燕动手,这小少爷眼见着都三岁了,她哪还至于巴巴儿地翻旧账呢。”
春燕——就是陈姨娘——从前是府里厨房的打杂丫头,在她们手底下做事的。全靠着一张脸才翻身当了半个主子,是以府里老人并不如何高看她一眼,背后都是直呼其名。
“且我家三叔的大丫头的夫婿就在前院做事,据说是有次赴宴之后老爷太太在书房关门待了许久,出来之后这五小姐就一下子得了太太的青眼了。”那婆子神神秘秘道,“凭咱们五小姐的颜色,定是在外头得了贵人看重了!”
两个婆子挤眉弄眼,嘻嘻地笑起来。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单凭太太的转变,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该对五小姐和陈姨娘殷勤些才行了。
这后院的风要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