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了邬氏并碧桃几人,眉梢微微一挑:“呀,娴意见过太太。”
“原还寻思着是太太没在房里呢,不想是您忙着。”娴意面上没像往常一般挂着柔柔的笑意,瞧着十分不虞,“实在不是娴意挑三拣四的找事挑理,这婆子也忒欺负人了些!”
“娴姐儿,你……”
娴意见邬氏皱眉不悦,抢在她之前将事情添油加醋讲过一遍,又假模假式地使帕子去沾眼角:“太太若不满娴意,只说出来便是了,我自回我那平州穷乡僻壤,侍奉祖父祖母去!何故、何故这样折辱娴意呢?”
她嘴上抱怨不停,余光觑着邬氏寸长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半晌,邬氏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拉娴意的手。
她脸上乍红乍白,唇角的笑意也分外僵硬,勉强低头哄道:“怪我,这些日子府库正值清算,一时没顾上你们几个姐儿……”
“好孩子,你且先回房去,待苏嬷嬷去寻你,将缺的短的一并补齐了给你可好么?”
娴意却不依:“太太这是说得什么话儿。那婆子怠慢我这数日里,那糟的烂的送来不知凡几。难不成还要苏嬷嬷赔我几桌子膳食不成?是了,左右我已是个无用的,不比如意有前程!是我巴巴儿地揪着肃毅侯不放,硬要抢如意的姻缘!”
她说着,泪珠簌簌地落下来,掉在那簇新的粉红色衣襟上,口中还念叨着什么“是我妄想”、“究竟是错付了”、“还不如落发做姑子去”……诸如此类。
邬氏心知这是王巡用了她的人手擅作主张,却是有口难言,只能将这事捏着鼻子认下,被娴意一番唱念做打挤兑得心口直发闷。
娴意仍抽抽搭搭哭个不停,非要她“给个说法”。邬氏只得忍痛舍了文生家的,咬牙切齿地吩咐道:“碧桃,去。去将那老虔婆照规矩好生惩治一番,好教她学学如何敬重主家!”
这话一出,那管事婆子便算是废个彻底。
“好了,娴姐儿快将眼泪擦擦。”她实在不想再看娴意一眼,又不好低头,只得虚虚盯着她下颌,“罚也罚了,我这里也许多事,不留你了。如姐儿无论如何越不过你去,你也且稳着些,没得失了嫡女的气度!”
如今日这般撒泼胡闹像个什么样子!又不是什么市井里出身的泼皮破落户儿!
“是,娴意告退。”娴意干脆地收了眼泪,行了礼便往出走,这头也不回的样子更气得邬氏眼前一黑,险些仰倒下去。
这要是肃毅侯看上的是她王娴意,她还不翻了天了!
“奴婢还没见过太太那样面色,一张脸绷得跟什么似的。”雪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架势,给娴意倒茶时还在偷偷地笑。
娴意无奈睨她一眼:“你倒还有闲心笑话她。咱们方才泼妇一般去正房撒泼打滚,还当是什么好事不成……你这促狭丫头,仔细笑出声来被人告到太太跟前去。”
她们这小小的西间里三教九流都聚在一堆,保不齐就有哪句话被有心人听进耳中,借机在背地里给她们使绊子呢。
雪雁嘻嘻地赔了礼认了错,却见她家姑娘靠着迎枕出了会子神儿,忽地恹恹叹了口气:“你说,天底下的女子为何都这样辛苦呢?”
她像是在问雪雁,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雪雁没想到娴意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还不待出声,便听她又顾自说道:“我娘也好,继室太太也罢,她们都是何其聪敏能辨识大体的人,便是去读书科举也是使得的。只因生而为女子,就要受制于王巡那般蠢货,一辈子困在这高门大院之中。”
就如方才,邬氏都气成了那样子,还是得咬牙把错往自己身上背——她宁可被人暗讽治家不严、苛待继女,也不能教她的夫君落个虎毒食子的名声。
“我自个儿日后也是如此。庶务、夫君、子女……还有无穷无尽的后宅争斗,忍气吞声地,去乞求丈夫一点微末的敬重抑或怜惜。”她又叹气,望着头顶那一块见方的天空,“女子这一生啊,真是不值得。”
“姑娘……”雪雁从不知道,她家姑娘是这样想的。她想安慰安慰娴意,却被她再次打断了。
“我真羡慕晴姐儿。”她轻声说,“太太这些日子为她相看了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庄小公子后院清静人也上进,与晴姐儿家世也相当。她可以那样大大方方地,说给每个人都知道。”
不像她和霍宸。
一则是她王家高攀了肃毅侯,她进门便矮人一头;再则霍宸贪花好色,家中早有妾侍若干;三则他持身不正,生父孝期里幸了小妾有了孩子,被朝中言官一本参到御前。
虽说最后他迫于压力没容下那孩子,娴意心里也是膈应的——这样一个荒唐货色,系着她往后余生。
教她如何能甘心呢。
“姑娘,您又思虑过重了。”锦书不知何时进屋来,给雪雁使了个眼色教她去忙——雪雁这傻愣愣的直肠子,越是劝姑娘越是要多心!
她走过去,一下一下给娴意打扇,口中不急不缓道:“究竟是口口相传出来的话,哪就能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