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人都死净了,财宝唾手可得,有什么好自杀的?你还可以活好多年,活到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谷云起的笑容渐渐冷却,南宫北翊的心也在绞痛,他无法向谷云起分辩那时的痛苦疯狂,毕竟谷云起是丢了性命,而他则是逃避现实的发疯。
谷云起却不是只为讽刺他,轻轻地接着道:“醒来时,没见着你。我以为不会再见了。”
“……我……”
又是一记重锤敲在胸口,南宫北翊喘不过气。他在干些什么呢?谷云起醒来的夜里,“上辈子”的他在发疯,“这辈子”的他在与少彦抵死缠绵。谷云起……谷云起始终被他伤害着,他竟当真不曾带给他一点快乐。
“你却又出现了。南宫,你知道自己的残忍么?”谷云起仰在岩壁上的姿势,看来真有些无力了。
“从前的你,是永远不会爱上我的。”
那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南宫,对他永远是虚假的幻影,只有在别人——至少在少彦那儿,才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他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个南宫的爱。
“现在的你……”
不过是失去少彦后扭曲而来的别无聊赖的寄托。算爱么?就算是爱,他难道很想要么?“爱”这东西,原来只是一种欺骗,可以仗着它肆意行凶,篡改他人意愿,给予虚假甜蜜。
南宫北翊完全混乱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抽取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模模糊糊的并不明晰。谷云起到底在说什么?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想要的……难道竟是从前的自己?不,这怎么可能!从前的自己只是在欺骗他,谷云起知道得很清楚。那他是想说什么?
他是不是想说,既然不会爱上,那便不必再会,两无挂碍,各自轻松?
然而从前那个骄傲自大的南宫是彻底被绞杀在他的意识下了,现在的他,偏偏是背负着累累罪行的南宫北翊,还非要黏上来,让谷云起完全无法忽视。
他想赎罪,可谷云起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罪怎么赎得出呢?功过相不相抵,还要看人愿不愿意这样计算。
谷云起是不会那样计算的人。他可以把恩报了,他也不会免除罪孽。他会一件件地算清楚,该还的,该要的,条条分明,少却一切藕断丝连的瓜葛。
“云起……”
他不知第几次这样呼唤,谷云起道:“你若是为我自杀,也该同我前后脚便来。怎么会过了那么久?”
南宫北翊再度冷汗涔涔,道:“我……在你死后疯了……”
“……疯了?”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谷云起定定地看着他,似在审视,“怎么疯?”
南宫北翊并不想说,他艰难吐词:“我不愿相信你死了,当做你还活着。”
谷云起不明,他以正常人的思维,实难揣测“疯”的想法,道:“以为我活着,不该送出去救治么?”
“……我、我是疯了……”
这也是一个解释,疯了便不以常理揣度,想不到平常该做的事。谷云起道:“你做了什么?”
“……”南宫北翊张了几次口,实在说不出来。谷云起猛地有所猜测,瞠视着他,不可置信地道:“你对我的尸体……做了什么?”
南宫北翊黯然赧然垂首,谷云起一阵恶心,就在此处,在谷家众先祖的棺椁面前,在他已无生气的尸身之上,这人……这人竟……
“……禽兽。”
南宫北翊垂首跪下:“我禽兽不如。可我那时……是不敢面对你的死,臆想着你还活着……不是……不是……”不是故意的。
他醒来之后,也是痛彻心扉。
“甘神医银针刺穴令我清醒,我才知道……我罪无可赦,只有自杀谢罪。”
他说得轻淡,实则将刺入穴位的数十支银针震得寸寸断裂,任其刺扎入血肉中,顺着经脉流汇心脉脑髓,肌骨尽裂,肝肠寸断,野兽一般嘶嚎着翻滚着,受尽酷刑而死。
他死得惨痛,才能领略到谷云起一生痛苦的丝毫。
刻骨铭心。
即使只是回想,他也近乎脱力,不愿去搜寻自己倒地的位置,更不敢抬头去看谷云起。在谷云起眼里,他即便自杀,也根本抵不过他在自己生前死后所行的一切罪恶。他浑身战栗着,想:这正是我的葬身之地。
从前的自杀既然于事无补,今日便在相同的地方,让谷云起亲手报了仇,也算死得其所。
谷云起却没有动手。
他也仿佛更加疲倦无力了,双手摊开在身侧垂着,呆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棺椁,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间漫长到令南宫北翊觉得煎熬。
他终于开口了,道:“去开机关吧。”
南宫北翊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他却已又闭上双眼,神色冷漠,仿佛只是指挥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并不打算予以任何解释与辅助。南宫北翊回头望了望那些棺椁,他记性是不错的,谷云起最后教他的这道机关开启方式尤其印象深刻,倒并不会弄错。
然而谷云起一路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