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贝德低下头去。迪米乌哥斯看不到她的表情。
“安兹大人……是因为这种……这样的事情,所以才烦恼,痛苦吗……”
“这只是一个推测,雅儿贝德。但安兹大人的反应想必就是因为这个。”
“……那我会尽心尽力地去寻找无上至尊大人们的。但是,为什么,明明安兹大人已经……明明是我们一直以来陪伴在安兹大人身边,为什么还是要为了早已离去的无上至尊们而痛苦呢,安兹大人,安兹大人啊……”
雅儿贝德揪紧了腿上的裙子。
“如果安兹大人……那么,为了安兹大人的意志也好,我们也必须去寻找……”
“难道对你而言,寻找其他无上至尊比起安兹大人的安危而言更重要吗?”
雅儿贝德暗金色的眸中一条竖线,紧紧地锁在迪米乌哥斯身上。
在这种时候,你要抛弃安兹大人,转而去侍奉其他主人吗?
“……如果这是安兹大人的愿望。”迪米乌哥斯没有去看刚刚才从自己身侧划过,现在正嵌入墙中的黑色巨斧。
“——安兹大人是我们唯一的主人。”雅儿贝德直直地看着迪米乌哥斯,小声说道,“我不会接受另一个主人……只有安兹大人才是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名正言顺的主人。如果翠玉录大人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他,绝不会让安兹大人后悔的。你明白了吗?”
“……”
“不要让我怀疑你的忠心呀,迪米乌哥斯。”
那是自然。迪米乌哥斯看着雅儿贝德离开,慢慢捂住了左耳。
*
安兹诚心诚意地希望有谁能够自己盖上一席白布。
仿佛从沙漠中卷来的微风在空荡荡的心中发出细小的噪音。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平心静气的回想从变成人类的那一天起一直到现在的每一个小小的细节,似乎快乐与安宁的日子也并非没有,但直到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地狱,回望过去才发觉一路上不过是不断地坠落、再坠落。只是自己一直浑然不觉,分明是一路向下朝着深渊疾驰,却自以为是不断地收集羽毛好飞向光明。那些披在身上的羽毛在光下化作荆棘,终于让他血流如注地笔直坠下。
……我到底为什么要活着呢。
潘多拉在不久之前还以猫的姿态团在他的胸口。安兹的心空空的,当潘多拉跳上来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看到守护者的爪子踏碎了自己薄薄的那层壳。但终于还是没有。潘多拉走了,安兹的胸口还是沉甸甸的。一种无法进入内心的痛苦只是在外层不断的聚拢,又或者是他的心被那个该死的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往何方,但就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带走了他最珍贵的友人的下三滥的玩意儿一起捣碎,偷走了。
安兹也想要大叫、尖叫。他的灵魂被割成了两半,一半飘在空中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他说要让那个恬不知耻的东西饱尝此世全部的痛苦,这个语焉不详含混其词自私自利的家伙活该被被纳萨力克倾全力追捕;另一半与这具枯萎的身体躺在一起,他很累了。很多孩子——守护者们从这段时光中走过,迪米乌哥斯、夏提雅、潘多拉、雅儿贝德,他们在安兹的心上刻下一个痕迹,而现在这颗心已经伤痕累累,又受到了来自一段被遗忘的历史的重击。
那本亵渎的日记本盖在安兹的脸上。他看不到任何东西。铃木悟还活着的唯一证明就是间歇性的发怒,为无法挽回的事情发怒,又为自己的命运流泪。安兹就像是铃木悟心中一个小小角落里的一点儿暗影,在被抽干了情绪之后只能无声讶异着自己竟然还能勉强自我囚禁于这样一个牢笼中。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轻微的嘶啦一声破开了空气。安兹下意识地把手抬到了日记本上。但现在好像又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迪米乌哥斯不会偷看他的东西。哪怕是把这本本子交给他,这个可怜的守护者也一样只是恭恭敬敬的将其收起来。
……可怜。
迪米乌哥斯在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他爱上了一个柔弱的神明,从此开始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冠冕高高的捧在安兹头上。
但是弱者本该被淘汰。安兹本该死去的。作为一种无聊的劣等品,像铃木悟那样在某一天平平淡淡的被抹掉。迪米乌哥斯违逆了他的本能,违背了作为恶魔的准则。于是安兹活了下来,继续凝固在空虚的王座上。安兹也想要努力,努力的戴好王冠,扮演好纳萨力克的王者,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灾难还是让安兹的内里渐渐碎掉了。无论怎么黏合,缝补,这具名为“无上至尊安兹·乌尔·恭”的精致人偶还是逐渐破碎。
他不知道迪米乌哥斯会不会很伤心。安兹能够回想起这一切都是从夏日开始。而在一个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日子里,迪米乌哥斯怀着无限的憧憬捧着自己的手,懵懵懂懂的扎进了自己亲手设下的残酷陷阱。而现在,以王者尊严作为借口的自己却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迪米乌哥斯则依旧为自己效忠。
可作为人类他无计可施。安兹只能眼睁睁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