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用手帕擦掉脸上狼狈的痕迹,回过神来的时候,塞缪尔早就已经把模样凶猛的性器收回了衣服里面,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直接了当地说:“太晚了,我要走了。”
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她主动送上门的性服务,但同时又蔑视她,没兴趣将这个夜晚继续下去。他的样子,就像西尔维娅是个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无趣丑女,就算脱光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他都不愿意和她睡觉。
“太晚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呢?”西尔维娅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不顾喉咙微微嘶哑,仍旧笑意盈盈地反问。
面对这么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邀请,塞缪尔忍不住冷笑出声,他嘲讽她:“如果您实在缺男人睡觉的话,不如去找那位大主教,我想他大概会很高兴的。”
“那您真是误会了。正因为是您,我才会那样说的。”她也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璀璨的金色瞳仁,拥抱着寒冷的冰雪。
塞缪尔停下了在书架前逡巡的脚步,冷冷地说:“我知道你的意图。你想让我忘掉司法程序,抛弃公开审判的念头。你喜欢古代的复仇戏剧,就想法设法劝说我,让我当滑稽戏中的演员,用私刑杀死仇人,然后要么流亡国外,要么被领主们指控站上被告席。阿德拉小姐,我告诉你,这没有可能。我既然要复仇,就不能弄得不明不白。我要让我的仇人站在法庭上承认她做过的一切,让心怀疑虑的民众都知道,原来他们的国家,还有这么一个恶毒的教唆犯,为了一些无聊的私人理由,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这样的话,或许我死去的妹妹的灵魂,还能够得到一点安慰。”
西尔维娅怔了一怔,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啊,我等着。”
十几分钟之后,西尔维娅独自一人,站在城堡高高的窗台上,注视着黑黢黢的黑夜里暗淡的一切。那时,塞缪尔正骑着来的时候的那匹马,疾驰而去。满天的星星都熄灭了,月亮也藏在了神秘的云层里面,他的身影那么模糊,几乎不可辨识。他就这样,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西尔维娅按着自己拼命跳动的心脏,激情和恐惧像寒冷的夜风吹进她纤薄的身躯,让她像发烧一样既冷又热,过度苏醒的生命力,转化成病态的红晕,泛上她如冰的颧骨。她用手指画着那面透明的玻璃,轻轻地说。
“……还有一种昆虫叫飞蛾,习惯于在光焰中寻找欢乐和梦想……”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塞缪尔走之前,不仅拿走了《高康大》,还拿走了彼得拉克的《秘密》,因此,她忍不住问他:“卡文迪许先生,您孤独吗?”
塞缪尔回答她:“孤独太理想了,不属于我这种人。”
但她知道,这不是他最真实的答案。她还有多久,能够再见到他,等到他最终的答案呢?
然而,这个夜晚的真正结尾其实极为无聊无趣。离开之前,塞缪尔从书架上依次拿下了两本书,给她看了一眼封皮:“如果有什么金钱上的租借条件,请您都写在借据上,我签字。”
西尔维娅抬起金色的眼睛看他:“不用了,我相信您。再者,书的价值,不能用金钱衡量。您不要听那些仆人的胡说八道。”
塞缪尔却出于他法学学生的原则,坚持说:“他人是靠不住的。借据一定要有,那就由我来写,您签名字就行了。”说着,不等西尔维娅说出拒绝的话,他直接走到房间一侧的书桌边上,拿起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在两张白纸上写下了一模一样的句子,说明了书目,借书和还书的日期,以及在一般人看来丰厚得过分了的租金。他在两张纸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西尔维娅接过来看了一看,看到了有关租金的那一行,忍不住笑了:“您是在可怜我吗?”
塞缪尔不回答,西尔维娅也没有再寻找任何蹩脚的借口推辞,尽管她很可能洞察了他的目的。她拿起笔,在两张纸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张留在自己手里,另一张由塞缪尔拿走了。
塞缪尔怀揣着那两本书和借据,不顾沉重的夜色,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在羊油灯下,塞缪尔小心翼翼地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拉丁文的旧纸片。纸片很薄很薄,迎着光,字里行间透出昏暗模糊的光线。塞缪尔翻开那本刚刚借来的《秘密》,迅速翻到其中的一页,将纸片的笔迹沿着书中的文字覆了上去;又翻过几节,再次将纸片盖在上面。纸片上的两行字迹与手抄本中的字句形成了完美的重叠,即便是同一位抄写员,笔迹流畅熟稔,也不可能在两次抄写中,让单词与句子的空隙达成完美的一致。因此,毫无疑问,寄给那位自杀作家的,抄录了两行《秘密》节选的纸片,正是来源于图书拥有者对这一册书的拓写。
有了从自杀作家家中找到的信件,塞缪尔又拿出了一本从书商那里拿到的,“普布留斯·维吉留斯·马罗”的《批评集》手稿,和借据中的署名作对比。尽管这一证据并不足够扎实,但是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辨认出,信件、手稿和借据署名的笔迹极度相似。他的猜想终于得到了有效的印证。
他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