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只有武安伯府最清楚……中宫倘或病重,缘何不召伯夫人入宫陪侍,只怕这些,都是对外说了好听的而已,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谁都不得而知。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无不是传言天子有心废后。
卫箴当日也说过,中宫无子,这就是最大的过错,真要说废后,徐皇后又有什么动不得的?
她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妃这不假,可是多少年过去,她没能为皇室诞下一男半女,这叫宗室如何保她的后位?
而郑扬,就是在这样流言四起的时,带着满眼的担忧,递了折子入宫去面圣。
皇帝在养心殿见他,见他时眉开眼笑的,心情很是不错。
郑扬却想来,今日面君,估摸是要把天子这份儿好心情给毁上一毁了。
他请安,皇帝摆手叫起:“年前你三番五次的说查来无果,过了一个年,现在还没开大朝,你急着进宫见朕,是查清楚了?”
郑扬刚站起来,腰杆子都没挺直,听他问,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果然皇帝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干什么?”
“万岁恕罪,奴才无能。”他一面说,一面磕了个头下去。
站在宝座旁的怀章眯了眯眼,仔细的打量殿下跪着的郑扬,抿紧了唇角,一言未发。
皇帝沉默了下去。
这样的沉默,其实很可怕。
人家说,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能把这锦绣江山都染红了,又何况区区一个郑扬?
郑扬觉得,陛下是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杀他的,反倒是他要请辞,顺理成章。
只是如今他生出些忐忑与不安。
莫名其妙的带着徐贵妃赴那样的宴,先前又一点没有露出口风说中宫病重,这位陛下的心思,变得难测起来。
长久的沉默过去,皇帝拢指与宝案之上,未理会郑扬,反倒叫了声怀章。
怀章猫着腰躬身应了一句奴才在,便等着他的后话。
“你说,郑扬是个无能之辈吗?”
郑扬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怀章,却只一言而已,便又匆忙低下头去。
怀章明白天子何意,噙着笑说不是:“他要是无能的,这天底下,就再没有能力不俗的人了。”
郑扬心下一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皇帝却好似心情又放好了:“是啊,所以你说这话,是自谦,还是另有用意呢?”他扬了尾音,但仿佛并没有打算深究什么,“也罢了,既然连你都查不出什么,那刘伦和霍东致,大抵与福建便无瓜葛。这样也好,朕的内阁,至少是干干净净的。年前老师几次上折请辞,说是年纪大了,实在操劳不过来,去年一年里,三月东北大雪成灾,五月西南地动,七月西北旱灾,九月南方又给淹了,更不要说,还有福建的通倭案,加上云贵流寇举重闹事差点儿反了——”
话到此处,他叹息一声:“内阁的家,不好当啊。”
郑扬心里就有谱儿了。
他今天来对了。
陛下要的,就是刘伦和霍东致清白无辜,与福建没有关联,与倭寇,更无瓜葛。
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的放王殿明辞官归故里,往后把内阁就交到刘伦和霍东致的手里去。
内阁首辅的这把交椅,大抵得是刘伦坐上去了,但霍东致与他年资都差不多,刘伦比他强也无非强在有了王殿明这么一位老师,还有他的出身清贵上。
郑扬深吸口气,再拜一礼:“可奴才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查出这样个结果来,实在是有负皇恩。万岁,年前奴才就动了心思,您看重奴才,叫奴才提督西厂还管着御马监,可这个担子重,奴才又没这么大的能耐,奴才想……还是回大同,替万岁驻守在大同吧。”
皇帝好像很意外,可仔细看来,又不大像:“瞧,老师要辞官,你也要请去,怎么着?朕的这个朝廷,就这么留不住人?”
他语气像是在打趣,但是这话谁敢接,谁又敢应呢?
果然连怀章都觉察出不对,蹲身跪了下去,口中直念您息怒。
郑扬跪在那里不动:“奴才一心想侍奉您,可自从去年奴才回京后,接二连三的出事,外头也是议论纷纷。奴才是在宫里长大的,万岁偏颇奴才,可奴才不敢就这样肆无忌惮。内阁的这个案子,倘或奴才办好了,倒也算了,可奴才没办好,您还是……”
“行了。”皇帝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郑扬猛然间抬头——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他几不可见的拧眉,一时连谢恩二字都忘记了。
皇帝反倒嗤笑一声:“这是你自个儿求的,就一如当年,怎么?朕允了你,你反倒不知谢恩了?”
郑扬忙说不敢,连声谢了圣恩,又掏心掏肺似的说了一车的话,无非是些请陛下保重龙体一类的话。
皇帝懒得听他说这些虚的,直打发了他去。
君臣之间走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