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岚却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道:“那倒未必
那天午间就见黑云压顶,船身动荡。沈岑好不容易习惯了待在船上,浪涛打来,又隐隐有晕船的情势。封凛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按着他的内关穴止住恶心,听着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命人留意着另一艘船的情况。
封凛抬了抬下巴,不屑道:“邹大侠,你好好看看我这船,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你们若想救船工,就拿自己在这船上的一席之地来换,你愿意么?”
路宜清才被丈夫救醒,转头看见自己船上那些在海中挣扎呼救的船工,有些于心不忍。她见船尾系着两张木筏,便对飞月城的人央求道:“好歹将筏子抛下去给他们吧。”
邹书鸿垂头丧气地说:“宜清侄女宅心仁厚,只可惜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是不会听你的。”
邹书鸿才重新坐下,低着头生闷气。
最终获救者仅十八人,剩下的那些全都葬身在风浪之中。同伴一夜之间折损近半,那些正道人士的脸色都不太好。路金岚更是满怀歉疚道:“当初是路某将大家带出,却不能将人平安带回,日后难向那些好友的家族师门交代。”
封凛抿了抿唇,道:“是,我还需留他一阵有用。不过或许此次进了玉游宫之后就”他的心忽然跳得快了,差点走岔内力,于是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令自己专注练功。
封凛看他们互相宽慰,觉得无趣,便命明琮找几件干的衣服给这群落汤鸡,自己则下去找沈岑了。
“那就好。”封凛指了指他们三人,指挥那些船工道,“先救他们。”
待船驶到近前,几名海员跳了下去,在海中捞起那些趴在船的残骸上逃过一劫的人。
封凛一眼就看见了路金岚,他与他那好女婿孔怀印分别扶在一块木板的两端,两人的手臂紧紧托着一名半陷入昏迷的年轻女子——那竟是路金岚的独生女儿路宜清,没想到路金岚将她也带了来。封凛居高临下看着路金岚,问道:“路掌门,你没死吧?”
“你是说你离不开他?还是说他无关紧要,所以死在那海岛上了也无所谓?”潘镇悬盘根究底地追问,“我听说他就是老药鬼说的那种能阻你练功走火入魔的绝佳体质,而且又是你姐姐和路金岚那老东西生的儿子,那想必对你意义特殊,是你离不开他了。”封凛、沈岑还有路金岚之间的关系,一半是他探听所得,一半是他猜出来的。毕竟老药鬼为了封凛那邪门的武功费尽了心机寻找“体质合适”的炉鼎,在飞月城是人尽皆知的事;而封凛带了个少年去找路金岚认亲的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这之间关联一想便知。他见封凛并不反驳,便肯定自己所言没错。
崇山靠着桅杆负手而立,听闻这话,道:“就算给了他们筏子,也只能救他们于一时,他们今日不葬身鱼腹,来日也要因缺水死在海上。”
“他武功比你高明得多。况且你也知道,他是我的炉鼎。”封凛闭上眼睛,盘腿调息。
那邹书鸿正坐在甲板上拧水,听见这话立即怒瞪封凛:“你这混蛋在说什么鬼话,他们可是人,不是你想丢就丢的东西!”其他人也同样对他怒目而视。
封凛低头看了眼沈岑,后者皱着眉,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歪倒在他的怀里。他刚要将沈岑轻轻放下,忽然听甲板上有人喊道:“不好!他们的船翻了!”
潘镇悬盯着他的脸端详许久,发现他似乎又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之中,便觉无聊,起身离去了。
另一些人宽慰道:“路掌门不必自责,是我们自愿来的。当初请你带路,早已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发生这样的事虽让人措手不及,却也在意料之中的。”
落水得救的人瞬间沉默了。只有邹书鸿不假思索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他说着便要站起来,跳下海去。
那些人并不答话,他们只听从封凛的命令。
两艘船又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了三日,第一次遇上了风浪。
两个时辰后,天上已完全看不见太阳,海水都被映成了黑色。船上降了帆,所有人都撤到了甲板下面去。狂风怒号着卷起海水,在甲板上拍出白色的泡沫。海上时不时掀起比船还高的巨浪,直要将船只吞没。
封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步履如飞往甲板上走去,高声喝道:“救人!快救人!路金岚不能死!”
好在封凛找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船工,在惊涛骇浪中有惊无险地穿行,最终捱过了这一夜。
船工得了令,朝远处翻船的地方驶去。封凛站在舷边望过去,只见路金岚所乘那艘船在视线中只剩半个巴掌大的一小片黑影,似乎是侧翻过去,周遭支离破碎的漂浮着几块木板。
孔怀印急忙拉住他,道:“前辈不要意气用事了,他说的没错,先到玉游宫要紧。”
约莫捞上来十来个浑身湿淋的人,封凛仔细看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突然道:“慢着,那艘船上的船工就不用救了,只管救大侠们就好。”
路金岚听见他的声音,剧烈地咳嗽一阵,抬起头来切齿道:“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