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楼止至和陆灭明的老交情。楼宇昂虽然曾经不良,但始终和楼止至是父子同心的。于是楼家一定是陆家天下最坚实的铠甲最锋利的刀。
可是楼辕不是。
楼辕对楼家,更多的是恨,由霍湘震而来的愤恨。
是谁用十六年把他从一个婴孩抚养到少年?是谁在剑南路一战、锦官城破之后第一个赶到他身边?是谁在渝州,不管自己的劳累守着他?是谁在天谴的时候,替他挡过劫雷?
楼家那时候在哪里?!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一个霍湘震!
可是楼止至却又一次杀了他……是杀了他!是凶手!!
而楼轩,不就是帮凶么?
楼宇昂明明知情却未曾提醒他……不也是……一样的帮凶?
他……恨楼家。
即使这里所有的人他都曾经爱过。
楼辕站在树下,一手捂住脸颊——恍惚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笑会是冷笑,哭,却也会是痛哭。
曾经深爱的人,曾经尊敬的父亲,曾经亲近的兄弟还有曾经像是亲生母亲一样的嫡母……
全都,没有了。
梧桐叶飒飒落下,水风清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八哥似乎感受到了楼辕的心情,落到了梧桐树上,不肯像从前那样站在楼辕肩头。
有时候,畜生比人精明。它感知到了楼辕的身上,除了天香楼那种风月场里的胭脂味儿之外,还有股邪气。
那种邪气让它恐惧,更重要的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是那些女子蹭到楼辕身上的,邪气,却是从楼辕的心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
这样的楼辕,它也害怕——它不知道楼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正在这样的沉默之中,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楼辕一向喜欢清静,以往是喜欢闲坐,现在做了中书门下同平章事,是每日费神太多,加上眠花宿柳,让他喜欢静养。
于是楼府里就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进楼辕的院子,一定是要轻声慢步。
所以这来人会是谁?楼辕看过去,却见是梦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现在整个楼府,大概也只有梦山不怕他吧。梦山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楼辕记不清他是十四五还是十六七,只是多少有些感伤,原来时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梦山见到了楼辕,急匆匆奔了过来,带着变声沙哑的声音此时简直扯破了天:“公子!公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楼辕皱眉不语,梦山便已经拽着他往外跑:“公子您快去帮帮七小姐!姥爷要赶她走!!”
楼玉婧?
“怎么回事?”楼辕没甩开梦山的手,反倒提气运步跟着梦山往楼玉婧母女所住的西跨院跑。
“是二夫人!”梦山急急忙忙解释,“二夫人和罗画师……有染!被老爷发现了!七小姐根本不是老爷的女儿!”
“啊?”楼辕听的一愣,什么情况?罗画师?什么罗画师??连忙叫住梦山,让他慢点说,顺势停了步。他是边疆沙场练出来的体格,梦山那点小力气怎么可能拽得动他?踉跄跟着停下来,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若不是楼辕那个超强的领悟能力,还真听不懂这小子说的是什么——
只说这二夫人本就是楼夫人的陪嫁侍妾,平素称呼一句二夫人乃是抬举之言。当年楼止至先是倾心楼辕的生母,后又收心对待正妻,这小妾的身份就始终是尴尬。而罗姓画师是转在京中给达官贵人家画美人花鸟的,一来二去也就和楼止至这颇受冷落的小妾勾搭到了一起。
今日两人厮混的时候,不巧楼止至和楼宇昂议事归来,撞破了这等事情。
第二章:业火迷途,一步浮生似狱
楼止至此时正怒不可遏,堂堂兵马大元帅让自家小妾戴了绿帽子,哪里能轻易就算了?小妾郭薇的死活可以没人理会,然而楼玉婧要被赶出楼府,却是梦山不能坐视不理的。
当下梦山拖着楼辕要去“救驾”,其实也不是他急昏了头做事全无道理,恰恰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因为霍湘震的事情,楼止至向来觉得多少亏欠了楼辕一些,平素不论楼辕怎样地嚣张跋扈、行事怪癖,他都是能忍下去的。
若说楼家里还有谁能制住楼止至,除了正妻周蒹葭,也就只有楼辕一个了。
而楼辕听了梦山说出这楼玉婧非是楼止至所出一事,也是愣了片刻。平心而论,楼止至是赶走楼玉婧而非是杀了这孽障,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楼玉婧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今年才十四五岁,真要给撵出去楼府——不让人给拐卖进窑子都是造化。
但是怎么救她?
楼辕跟着梦山往西跨院去,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梦山见他如此,便以为他是胸有成竹于是不疾不徐。
其实若是霍湘震或往日黑虎军的弟兄在此,恐怕会急的跳脚——楼辕慢慢走,那是还没主意,故意做出一份胸有成竹的模样给外人看的,而且走的慢也有时间思考。他要是想出办法来了,是稳步快走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