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找到苏鸾时,她独自一人,站在一家脂粉铺子门口,粉娟制成的金鱼灯下,她一身素淡衣裙,显得柔弱又清瘦。
苏鸾纵使不知梁谨使了如何的手段,却也知道,能叫这些侍卫找了自己这样的久,必是少有人能做到的。
三娘子...领头的侍卫到了她面前,竟是情绪激动,便要跪下,还是被她托住手臂,才收回了动作,意识这会倒是回笼,想到这是在长街之上,若是自个跪下了,定会叫人围观此处,反惹了麻烦。
是我不好,一时贪玩,叫诸位找了一整夜。苏鸾说着这话时,语气真挚,一双眼,却是清清泠泠地落在那领头的侍卫身上,周副统领,辛苦了。
谢寰对苏鸾百般珍视,留在她身边的,是他东宫卫率的副统领,叫做周青山。此人是他从闽地一路带到京城来的,信任自是不必说。谢寰素来有心叫自己身边亲信之人,都知悉苏鸾的地位,便也有意无意中,透出几分不曾掩饰的亲密,如此明白的暗示,周青山亦对苏鸾在东宫身边的分量,明白的很。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与明白,才叫这跟着谢寰经过不少风浪的周青山也不由得急出了几滴热汗。
殿下是日理万机的人,我不想叫他为我的小事担心。苏鸾上了马车,给了周青山一个眼神,他倒也心领神会,亲自坐在了车辕处,给苏鸾驾车,左右,我也无事,不过是自己一人在人潮里走了会,虽是初时慌乱了片刻,却也体会了吴兴民间。
是属下行事不周。周青山听了苏鸾的话,只觉得刚擦掉的热汗,这会似是又要流出来了,这位尚仪大人,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女儿家,生的又是一副清冷冷的仙女样,可这话,却是绵里藏针地扎人,大人说这话,属下实在是惶恐。
若是殿下知道了今晚,周统领与我走散,虽是我无事,可他还是少不了一番担心。苏鸾低低一笑,语气之中,是毫不掩饰地与谢寰的亲近,殿下的脾气,统领大人比我清楚。今夜之事,皆是无心,皆是偶然,我也不想大人和手下的兄弟,因我而遭了殿下的火气。
尚仪大人体恤我等,在下感激不尽。纵使东宫卫率副统领,是从三品的武官,无论是谢寰面前还是禁宫之中,都算得上是体面的职位,周青山却是从不敢在只是一个内廷女官的苏鸾面前托大,微臣替兄弟们谢过三娘子大度,日后定...
周统领是殿下身边的人,忠心都该是给殿下的。苏鸾未等他说出余下的话,她心中清楚,今日之事,如周青山这般经过风雨的人,心中未必会想的如此简单,她也从来没有过想以如此小的事情便携恩要挟的念头,这一点,我与周大人是一样的。我只盼着殿下好,若是殿下好,我才能好。您说是不是?
三娘子所言极是。周青山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倒是心领神会,再不曾多说。
苏鸾也很满意他的反应,兼之时辰已晚,她今夜也着实走了不少的路,这一日下来,劳心劳力,此时难得安静,便也靠在车壁上,闭目小憩。
梁谨...苏鸾喃喃低语,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似是很有些苦恼的模样,你背后到底是谁...
苏鸾闭目歇了一会,便到了如今下榻的宅子,才下了马车,姜芙就三步并两步地向她快步走来,连衣裙下摆都摇动起来,苏鸾只瞧了她,这样对于贵女而言已经是极不体面的模样,便知道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且缓一缓,出了什么事?苏鸾握住姜芙的手,微微用力,叫姜芙稳一稳,语调轻缓,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便有人背着我欺负阿芙么?
尽管姜芙还比苏鸾大上一岁有余,可二人相处之中,她却自觉便将苏鸾当作了依仗,听了她的话,神色几变,到底还是镇静了许多。
大人...姜芙不自知地喉头略动了动,握着苏鸾的手,也隐隐有几分发抖,自今日午后,我与您离开织造司衙门后,留在织造司衙门等着取那几大箱账本的内侍们,至今还未回来。这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可派了人去?是回不来还是有人不肯放他们回来?苏鸾听了姜芙的话,心中自然比她更多些计较。
派了人去,只是织造司的衙门紧闭,无论如何叩门,也只一个洒扫的老人,说织造司衙门到了落钥的时辰。
苏鸾听了这话,当下便觉得,如此看起来,此事织造司将人扣下的可能倒是大了一些,毕竟,内侍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可江南的官员们,也大概并不敢也不想公然和内侍局闹出人命官司来。
于是,苏鸾便看向一直站在二人身侧的周青山,道:周统领也听了这事,既然是先前派人去,织造司衙门紧闭,便只好劳烦周统领,拿着我的内宫局诏令去叩门。
另外,也请周统领分些人手,在织造司衙门附近探查一番。苏鸾顿了顿,我阿兄给我也留了些人手,到底是吴兴的人,便也叫他们去吴兴的近郊瞧一瞧,我虽是猜测这织造司不至于昏聩至此,却也并不当真料得清这其中深浅。
属下知道了,这便去办。周青山对着苏鸾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