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桐江苑的青石板上雕着花纹的平砖路上,一双沾了黄黏泥的鞋走在上面,踩出了一个又一个泥印儿,这雨不大,但是这泥又黏又硬,雨水冲刷了半晌也没能把它冲下去。黄泥鞋的主人是个披了件黑色雨衣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老低的男人,是从他露在外面的半截脖子上的喉结看出来的,他左手拎着半尺长的砍刀,刀锋被雨点洗刷的铮亮,刀尖贴着地面,被他拖出声声刺耳的摩擦声。
但是这声音,被雨水和吵闹声所掩盖。
他步子走得稳,目标似乎也很明确,他最先走向的是苑内东墙跟前从北数第三家,这家的男主人不在,女主人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刚刚因为女主人把男主人同事送的腰带给扔了而吵架,吵到后面,男主人扇了女主人一巴掌,他说:“再有下次,我剁了你的手。”
穿着雨衣的男人站在这栋房的门口,紧闭的大门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把手握成拳,在门上砸了三声,屋内的女主人忙着哭,没有听到,门口的男人摇摇头,自己对自己说道:“看来只能从窗户进去了。”
这栋房共二层,一层的窗户上横着铁栏杆,二层的窗户上倒是什么也没有。
男人抬头看着二层透着光的窗户,又看了眼正对着窗口的树枝,他将帽子用力往下压了压。转身走向梧桐树的瞬间,他的下巴从黑色口罩里溜了出来,上面清晰的胡茬被监控器记录了下来。
他拿细绳把砍刀绑在腰上,用飞快的速度爬上树,接着手拎住树枝,用力跳到了二楼的窗台上,他伸手将窗户推开,这处别墅区的治安很好,所以多数住户都不会锁二楼的窗户。他有条不紊地跳下窗,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这间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坐在床边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男人看到男孩儿的大眼睛里没有童真,有阴翳。
所以,他很愉快,愉快到放弃杀掉楼下的那个女人,他蹲下来,对着小男孩儿张开了胳膊,小男孩儿没有动,男人的眉毛不悦地皱到了一起,眼里带着杀戮,他起身将小男孩儿夹在胳膊上,夹着他跳到窗台上,又一手抓住树枝,借着树枝的缓冲,跳到了地上。
被他夹在胳膊里的小男孩儿不哭也不闹,只是象征性地蹬蹬腿。
男人看着他的小腿,觉得很可爱,所以他将小男孩儿放到了树旁,他拿出一条黑色的绸带,绑住了小男孩儿的眼睛,又拿出了高剂量的麻醉剂,注射进了小男孩儿的身体里,等到小男孩儿呼吸逐渐微弱的时候,男人抽出腰上的刀,他将男孩儿的腿砍掉。
然后是手、脚,挖出眼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带着腥味的眼球在他嘴巴里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陈辰强忍住恶心,才没让自己把中午吃的饭给吐出来,他没办法想象这个男人,这个最后鉴定并没有任何心理疾病的男人到底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记得当年审讯之后,组里的心理学家给出了答案。
‘向往、热爱。’
从那以后,陈辰觉得这两个词蒙上了黑影。
就在他摩挲着纸页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名字——蓝思坤。
陈辰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继续看。
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在吃小男孩儿耳朵的时候,那间别墅里的妈妈已经冲出来了,她尖叫着冲向自己已经成了一滩骨头和血的孩子,她疯一样地抓住蹲在地上男人的脑袋,她把男人的鸭舌帽抓掉了,就在这时,另一个刚刚下了补习班打着小黄伞穿着雨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从他们身旁走过。
“杀人了,杀人了!”那位母亲猩红着眼,疯狂地喊着,但是男孩儿仿佛没有听到一边,有条不紊地往家走,可就在男孩儿走了不到两步后,女人的声音没有了,男孩儿的脊背僵直,他想要拔腿就跑,可是却像柱子一般被钉在了原地。
身后的那人,左手拿着砍刀,右手死死地掐着女人的脖子,拖着她走到了男孩儿的面前,在这个男孩儿面前,男人第一次将口罩摘了。
他对男孩儿说:“把你的手给我。”
男孩儿递出了自己的手,男人的砍刀被他递过来,男孩儿在接触到刀柄的时候本能地把手往回缩,可是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男人笑得干净,循循善诱般地对他说:“蹲下来,我教你。”男孩儿真的蹲了下来,男人握着他的手,男孩儿握着男人的刀,他们把刀子扬起,落下,那女人的头从脖子上滚了出去,滚到小孩子零碎的手指前停了下来。
“你真的很棒,在恐惧中能够保持镇定,是天生的杀手。”男人对男孩儿夸奖完后,他放走了男孩儿。
在十年前那个安全的小区里,男人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的肉片成片扬到树上后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门口喝得醉熏熏的保安在他走出去的时候打了个饱嗝儿。
而根据罪犯的陈述,这个男孩儿掉下来的学生证上面写着——蓝思坤,初中三年级。
“蓝思坤。”陈辰把档案放在到了旁边,他拿起桌子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