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
那边却不是母亲,而是一个陌生而苍老的男声。
顾津回到家中。
这处住所是同别人合租,两室一厅的端正户型,她住其中一间,客厅、卫生间和厨房则共享。
室友家是附近县城的,在某个房地产公司做置业顾问,有个本地男朋友,这处偶尔落脚,很少回来。
顾津拿钥匙开门,屋中如预料那样漆黑一片。
她关门换鞋,没有开灯,直接去厨房烧水、泡面。
房间里有个不太大的飘窗,外面对着一条喧闹街道,往常小贩叫卖不断,各种食物气味交杂,乌烟瘴气,倒是被这场雨洗刷掩盖,只剩各色灯箱在潮湿的氛围里安静闪烁。
顾津坐在窗台上吃完面,推开窗,点一根烟。
到了晚上雨水有些凉,她手臂横过来压在窗框上,下巴垫上去,用捏烟那只手去接外面的雨滴。
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始终暗着,红绿不一的灯箱偶尔在墙上投下光影。
她吸一口烟,冲着雨幕缓慢而悠长地吹出去,嘴里轻轻的、一字一顿说了两个字:“癌、症。”她竟有些想笑。
不知道还有什么更绝望的消息能够击垮她。
手背沁凉,落下的雨将火星浇灭,青烟如幽魂一样升空飘散。
顾津坐了一整晚,黑夜好像变得比以往更漫长了。
春去秋来,时间不曾停歇。
一转眼,上陵市又到了狂风作怪、落叶乱舞的萧索季节。
历经四个多月,一切准备就绪后,祥阁金店一案终于开庭审理。
顾津在这天见到了李道,竟恍若隔世。
他被法警带出来,身姿依旧如从前那样挺拔,略有些消瘦,精神状态却良好,头发很短,身上穿着款式过时的薄夹克,外面套着黄色马甲。
他一进来,眼睛四处寻找,在看到她时,目光不动了。
两人静静对望,忘了身在何处。
半晌,李道想抬起手蹭蹭鼻梁,因带着手铐,另一手不得不跟着提起。动作到半路,又放下来。
他看着她,眨两下眼,嘴角一挑,竟轻佻又邪气地笑开。
顾津当即掉泪,连忙低下头,用手指戳去。
没隔几秒,又害怕浪费似的再去看他。
人员到齐后,庭审正式开始。
公诉方与辩护方唇枪舌战。
整个过程对顾津来说是一场酷刑,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样将她凌迟。
李道却面色释然,看不出内心是否也像脸上那样平静。
十分钟的休庭,最后留给律师一些时间做最后辩护。
律师站起来,朝审判席恭敬地鞠了一躬,清清嗓:“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根据案件事实,结合相关法律规定……被告人作案过程中未造成人员伤亡,曾做善行,解救被拐少女、举报人贩,后具有自首情节,并积极退赃退赔,补偿受害人的损失,归案后认罪态度良好,并协助警方抓捕本市涉黑涉毒头目郭盛归案……综上几点意见,被告人悔罪态度诚恳,恳求法庭在刑罚裁量时予以考虑,从轻判处。”
一段辩护词很长,整个庭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顾津坐在旁听席上,只能看见李道的背影。
他脊背笔直,双腿略微分开,稳稳地站着,不动如山。
审判结果没有当庭宣读,审判长敲锤退庭。
李道由法警携领着朝侧门走去,周围不断有人站起、离开,窃窃私语如蝇环绕。
一次相见,隔了十几米,不足一个小时,没说任何话。
顾津雕塑般坐在凳子上,眼睛跟着那道背影,看他渐行渐远。
眼泪掉下来时,李道回头。
顾津刚刚吸满的一口气骤然卡住,抿住嘴,仔细去看他的样子。
李道收起所有情绪,朝她笑了笑,痞气地轻眨一下眼,动唇说了几个字。
之后的一段时间,发生两件事。
李道的辩护律师找到她,带来一份绵州市某小区某套两居室的委托赠与文件和一把钥匙。
李道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整,立即执行。
顾津已经哭不出来,反而觉得好笑,爱人入狱,哥哥被杀,母亲患癌去世,还有谁的人生比她更有戏剧性?
顾津趴在窗框上,手中捏着那把钥匙,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看人们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
她突然邪恶地想,发生一场车祸吧,她想看人遭遇不幸,或者楼上突然掉下个花盆,砸死一两个行人……再或者,不如自己跳下去。
可这项伟大举措未等实施,忽然有一天,苏颖出现了。肚大如锅。
她面颊饱满红润,短发挽在耳后,慵懒又缓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朝她俏皮地眨眼睛:“我和你大侄子无家可归了,你肯不肯收留我们呀?”
顾津足足愣了两分钟。
苏颖眼中湿亮,柔声说:“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