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觑着叶景生的脸色,估摸着他信了几分。但他们二人是全然的陌生人,叶景生看不出他的真假,他也同样摸不清叶景生的底细。
叶景生来见他,会不会是想要浑水摸鱼,彻底击垮黛山文化?
“呵,”从始至终沉着脸的男人笑了一声,别有深意道,“池魏你国语水平很高啊!别紧张,我对黛山文化没有恶意。”
池魏的笑容更灿烂了:“谁见到您能不紧张啊?世伯,你现在可是国内金融圈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以后我还要常常和您打交道呢。之前收购的事情没能成,秦穆又被人算计陷害……”
叶景生打断了他:“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池魏敏锐地发觉到叶景生额头凸起的青筋,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他没有想到叶景生会有这么大反应,毕竟在他看来秦穆之所以会被陷害,叶景生也扮演了嫌疑人的角色。但此时,他的反应又实在是没有作伪的痕迹。
池魏放下酒杯:“这还在查呢,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相信以秦穆的人品和才智,绝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儿。”顿了顿,他又道,“世伯您又是怎么肯定秦穆是被陷害的呢?”
两个人目光交汇,一瞬间迸射出激烈的火花。叶景生缓缓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中,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知道陷害他的人是谁。”
池魏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是谁?”
叶景生咬肌抽搐了两下,压制住怒火和恨意,缓缓道:“那你先告诉我,秦穆是否还活着,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叶景生离开之后,池魏瘫痪在沙发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国语虽好,但第一次觉得讲中文是如此劳神费力的一件事,每一个用词都要小心琢磨,免得被叶景生抓住破绽。
吃这么一顿饭,池魏觉得自己折了三天的寿。直到最后,叶景生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而他也不清楚叶景生所说的罪魁祸首是谁——所以这样的推杯换盏,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原来国内是这样来事儿的……”池魏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回国创业的决策是否正确。
但应付完这么个大麻烦,试探过叶景生对自己的态度,确定在近一段时间远扬不会成为黛山文化发展的绊脚石,总体来讲池魏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哼着小曲下了楼。
然而刚刚走出饭店的大门,又遇见了另一个在等待他的人。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双手抱怀背靠着车门,不知道以沉默的姿态等待了多久。他身材修长而消瘦,整个人包裹在精致的西装中,黑色三件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更衬得脸色苍白。紧抿的嘴角凸出了下颚弧线,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失神的眼睛在锁定池魏之后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满目皆是急不可待的神色:“魏先生……”
池魏站定在原地,苦笑着想:老子刚走,儿子又来了。
仅仅是几步路,却似乎耗费了叶黎大量的心神,最后一步因为没看清台阶而踉跄着向前栽去,多亏池魏扶住了他的手臂才重新站好。叶黎仰起头,尴尬地笑了笑:“谢谢,真不好意思。”
“没事……”池魏却因为摸了一把骨头而暗自心惊,不知道远扬的副总为何会消瘦到如此地步,是生病了吗?
“我想问您一件事儿,”叶黎反抓住他的手臂,十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陷进西装昂贵的面料里,却止不住地发抖,“秦穆,您说他还活着,是真的吗?”
他眼里的光太过于迫切,似乎燃烧着生命的最后一束光,令池魏甚至失去了否认的勇气。他自上而下注视着叶黎,目光从他的眉角滑落到领口,最终又落回那双令人心碎的眼睛,其中的痛苦一瞬间击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池魏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压下想要伸出手臂安慰这个陌生人的冲动,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掠影(9)
“这里?”
男人走下了车,摘下墨镜仰头望着六层筒子楼,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姓赵的出手还真是大方。”
跟在他身后走下车的两名保镖不敢吭声。其中一人先行冲进了楼梯,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又退了出来:“先生,是9门202。厨房和卧室的窗户里都有人影,隔着门也可以听见说话声,肯定在家。”
男人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门洞。筒子楼过道狭窄且没有电梯,每层的布局只有四户,简单明了。202室装着陈旧的防盗门,男人按响了猫眼下方红色的按钮,刺耳的门铃声在阴暗的楼道中倏然炸响。
“谁呀?!”门内传来一声老年男人的怒吼。
门外的男人双手好整以暇地收回口袋里,勾勾唇,满意地笑了。他还记得这把破锣嗓子,看来没有找错人。
一阵兵荒马乱的吵嚷声后,防盗门上的猫眼儿忽然一黑,小女孩细弱的声线隔着门板传出来:“您找谁?”
“我们是统计局的。”男人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向猫眼儿前挥了挥,“现在在做20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