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芝兰把一箱封口的杂物递给严熙。
“是你的东西。当初你哥说要卖房,让我们随便拿一些家具,我看这箱装的好像你的东西,我没敢扔,顺手拿回来放在家里。”她顿了顿,瞄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严将,又道:“本来是想寄给你的,正好你们回来了,就直接还给你吧。”
“谢谢姐。”严熙接过来,箱子比想象的轻。
“你哥......劝他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上班吧。”
“他自己说没事了。”她快速地瞟了一眼正在睡眠中的男人,冷冰冰地说道。
“你们今天下午就要走,我实在抽不出身送你们,真是抱歉了。”
“不用,姐你照顾好自己。”
严芝兰摸了下堂妹的发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催命一般急促响起,她略带歉意地赔笑和严熙告别。
把箱子放在地上,严熙坐在陪护的椅子上发呆。
县医院的白床单洗得发黄,输液瓶里的液体如同煮沸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向上冒泡,滴管落下的水滴好像有了声音,滴答如钟表的时针。
病床上的病号像石膏雕塑,从眉骨到唇峰,转折之处的细腻笔法,一丝不苟。
蓬松的云飘过,悠闲地遮住了太阳,天幕暗下来,严熙的背后落下一朵云柔软的影子,轻飘飘地盖在严将的身上。
病人修长的手指颤动了两下,喉结蠕动,睡眼惺忪,他习惯性地抬手。
她眼疾手快的按下手臂,提醒道:“你这只手上有针。”
“唔。”严将怔愣着,意识似乎还没清醒,随本能换了一只手揉眼睛。他闭上眼,眼球在薄薄地眼皮下转动了两圈后睁开,黑亮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严熙迅速缩回手,心虚地起身背对他欣赏窗外的风景。
“还没输完吗?”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能不能把手机拿给我,可能有工作的事找我。”
“不给,醒了就自己看着输液瓶,等护士来拔针的时候自己拿。”
她刻意压下感情,上挑的嘴角还是让这句话听起来俏皮了几分。
“那......我想上厕所。”
背后传来叹气声,细细簌簌地布料声摩擦,似乎是短小的头发在粗布枕头上扭动。
窗边的风景单调而无趣,杂草攀上窗台,风一吹,锯齿的叶片东倒西歪地互相撕扯,如绿色的波涛翻卷。
严熙攥紧手掌,又松开拳头。
“憋着。”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等到护士来拔针,他已经没有耐心按压伤口,径直走入厕所。放完膀胱里的尿意,手上的针眼不出所料地鼓起,一个青色的小包在手背成型。
推上行李架的纸箱滑下来,正巧砸中手背,他‘嘶’声倒抽冷气,淤青里带紫红,肿起来了。
她斜着撇他一眼,默念活该。
历经四五个小时的颠簸,尽管严熙小心地保护纸箱,还是在传送带上碰折了边角。
夜深,她将这箱杂物放在房间一角,随着日升月落,在找工作的焦虑中渐渐地遗忘了。
两周后的某一天,拖延的房东终于来派人修理了漏水的天花板,这箱积灰的杂物又得以重见天日。
维修师傅走后,房间乱做一团,严熙正在整理凌乱的侧卧,她擦拭着衣柜的台面,心里有计划在这里放一张小床,改造成她休息的卧室。
虽然他一个月可以消失三十天,但是倒霉剩下的那一天,她也不想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
哈气落在台面上,刚擦拭的地方又印下水痕,抹布用力擦过去,机械式地重复,在那一块区域上不停地抹过。
潮湿很快又干透,台面洁净如新,一切和她开始打扫前看不出区别。
丧气地取下橡胶手套,发泄地扔在地上。
肚子饥饿地叫起来,她烦躁地走到厨房做饭,厨具都是之前买的,随便加点食材就会超量,一人食的份量总是很难掌握。
炒一盘黑椒牛柳,吃了三分之一,某人已经撑得不行。
继续回到侧卧打扫卫生,把堂姐给的纸箱拆开,一些陈旧的回忆跳出来,灰尘呛着她的鼻子,连打一串喷嚏。
房门响起扭曲地叫声,惹人厌的家伙出现在门口。
他翻出冰箱的剩菜,狼吞虎咽地吃完,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走入杂乱的房间,支起电脑在书桌上加班。
熟练的沉默,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
她赌气地做着手里的打扫工作,系好腰后的带子,搬来椅子踩在上面擦拭衣柜顶部的积灰。
最里面沉重的黑灰,论她踩在最高的椅子上如何努力也抹不掉。
脚下的物体发出不满地吱呀声,衔接的地方愤怒地摇晃。
“你下来,还是我来擦吧。”
严熙背后一热,两只大手在腰部紧张地保护着她。
“不做了。”椅子上的人轻盈地跳下来,倔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