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的眼睛如干柴被点燃,瞬间烧亮了眸子。
“余春柳昨晚去世了。”
他坐在床沿上,面对着颓废的她,犹豫再叁,直接说了出来。
严熙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她扑向他的衣领,死死地抓在手里,像是要生吃他的肉。
“又是你做的!”
被威胁的人则是以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不急不徐地开口道:“死因是癌症晚期导致的自然死亡。”
“你是不是笑了一整晚,现在整个家都归你一个人所有。”
“下午的车次,现在先休息一下吧。”
他按住她的手,夺回自己的衣领,落寞地起身离开。
某个锐角的物体砸中后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严将顿住了,极慢地转身,捡起地上的相框,木制框架已经肢解,幸好照片还是卷着边完好地躺在地上。
一并清理了地板上的碎尸,捧在手里,径直走出了门。
铁轨,楼房,田地,依次掠过视野,离开阴霾笼罩的A市,大块的云朵和晴朗天空的组合重新出现在眼前,上车的老乡多了起来,车厢里已经能听见家乡的语言。
在一朵浓厚云彩的正下方,列车抵达了站点。
他率先背上自己的背包,又提走了她的行李。严熙手插着口袋,耳机堵住耳朵,低头走在后面。
他们在这个城市和短暂落脚的飘泊客没有区别,旅馆的房间变成了家。
“两个单人间。”
严将识趣地说道。
从那天起,据他们在一张床上睡觉已经过去半个月,烈日炎炎的夏天,他在杂物间支了一张简便的行军床。
走进房间,放好行李,他进入卫生间打开淋浴洗了个澡。
胃里的酸水差一点突破咽喉,冰凉的水打在身上如淋雨,雨幕包绕身体,对躯体的影响才算消失了一些。这座让他深恶痛绝的城市,嗅到第一口空气就开始恶心。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要回到这种尴尬的局面。
严将无数次在晚上想到那个自杀的人,他后悔没有跟随他跳下去,一了百了。
擦干身上的水,打了殡仪馆的电话预定叁天后火化,发消息告知家里的亲人,严家的人反应极大,大伯强烈要求隆重举办并热心肠地包办了所有流程,除了出钱。
他长出一口气,最近累得分身乏术,便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短租的灵堂设在一处偏远的郊外,由一间养猪场改建,夏日草木茂盛,藤蔓和野草长出齐腰的高度,蚊虫肆虐。
严芝兰把粗白棉布缠到严熙的头上,打结系好。
门外乐队班子奏响丧乐,吊唁的人进门来,跪在蒲团上的严将先给来宾磕了一个头,这一天之内冒出太多他闻所未闻的亲戚朋友,因此他被礼节折磨得狼狈不堪,没有难过的心情也有了颓丧的样子。
同样的礼节,她也不能避免,这一天下来,红肿的眼皮越来越高。
丧事最后的礼节是,请所有帮忙的人吃了一顿感谢的晚饭,蹭吃蹭喝的人们鼓着肚子,东倒西歪地互相搀扶着走回去。
孤月高悬,野风卷过草叶的发梢,寂静的大厅,只剩下两位守灵人和一具黑漆漆的棺材。
严将送走大伯,关上厂门,走回室内,给余春柳续点上一支赭色的线香。
他捡起一瓶未开的啤酒,‘砰’一下用啤酒瓶起子打开,坐在灵堂的门口,黑灰色的水泥砖石台阶上,闷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明天就是和殡仪馆约定好的火化日,这一场名曰葬礼,实则为摆宴的闹剧总算要结束。
严熙侧头趴在妈妈的棺材上,仿佛落入某人的怀抱里,深色的水痕在上面绽开,她把脑袋埋入臂弯,耸动的肩膀弱小无助。
她想对棺材里的人说——
严将真的坏透了,如果这次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原谅他。
荒野之中,不知方向的树杈上,传来猫头鹰回应的叫声。
吹过枝桠的风带着哭嚎和无情的温度,一件浸透月光的外套搭在严熙的身上,不起眼的外衣阻止了夜风偷袭的意图。
不领情的人扭过头来,视线里——裤子印着灰白印子的男人回到破旧的台阶坐下,继续那与月邀杯的行为,不知道他该多么开心,才能喝得这么欢畅。
无名火起,她扯下衣服,恶狠狠地扔到地上。
“我那天看见了。”
饮酒的人动作一滞,翠绿的酒瓶停在半空。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和妈妈在主卧……是不是很爽?!”
脆弱的场门已经做不到严丝合缝,一道两指宽的门缝,漏过月光长长的影子,门外的世界也可得窥见一斑。
……
严律透过主卧的门缝看见了严熙。
她头戴白巾,正在客厅乖巧地给等候时辰的大家倒茶水。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起灵的时间。
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