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只抿了抿唇没有作答,眼睫静静垂下。
烛光被凉风吹得忽明忽暗,男子墨玉般的眸子半遮半掩着,染上了一层薄雾阴霾。
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湿漉漉贴在鬓前,此刻的裴行舟,看上去尤为羸弱而脆弱。
姜令妩见他面色有异半晌不语,心念一动:
“你认识那个放蛇害你的人?”
裴行舟迟疑一瞬,捧着茶盏的手指轻轻晃动,唇齿间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是。”
说完他无声地笑了笑,如墨如珏的眸中光如忽明忽暗的烛火,落入风中无声熄灭。
裴行舟不再开口,姜令妩只静静坐在他身前,不再多言。
芸芸众生都道裴行舟双手屠戮杀伐狠厉,可只有姜令妩知晓,他外表惊艳绝伦满腹广袤天穹,可一身无坚不摧的鳞甲里头,却是一颗千疮百孔柔软的心。
人人都有难以愈合的伤疤,而唯有时间才能治愈它,可裴行舟早已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隐忍,无论这份痛苦是多么的沉痛。
————
已到破晓时分,可天色依旧阴沉的很。
或许是晨风凄冷,又或许是天色尚早,长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唯有一家支着棚子的粥铺,坐了三三两两的食客。
姜令妩早就耳闻宁州山珍八绝,首绝当属菌菇,其味鲜美无比,丝毫不输宫廷御菜。
于是她来到粥铺前好奇打量一番,粥铺店小二麻利滴起身招呼道:
“两位客官,可要用早膳?小铺的菌菇鸡茸粥在刚熬好,最是养胃不过!”
姜令妩遂点头道,“来两份鸡丝粥。”
“得嘞!”
店小二很快端上热气腾腾的菌菇鸡丝粥,“客官,您的鸡丝粥,还请趁热。”
姜令妩正要大快朵颐时,却被一旁的裴行舟拦住,当她不明所以时,裴行舟从袖中拿出银针,在鸡丝粥里一一试探了下,只见银针皆未变色,这才语声平稳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用完早膳后,裴行舟便去院落一角牵马,这时粥铺前有人议论纷纷道。
“兄弟们,俺前几天上山砍柴可不得了哦!竟是在牛岚村撞上了邪门的事儿!”
说话的,是个虎背熊腰、面色黝黑的壮汉,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
“啥子?是个啥子邪门事哦?”
“俺听说牛岚村不晓得造了啥子孽哟,遭了天谴被一把大火都给烧没了!村头大门口摆了好些个大棺材,差点没把俺给吓死!!!”
听到牛岚村的名字,姜令妩与裴行舟忽视一眼,两人脚步微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时一人问道,“这是啥时候遭的大火,咋把一整村人都给烧没了呢!”
壮汉压低了声线,额间青筋隐隐直跳。
“这俺哪知道,只听说是遭了天谴!要说这最邪门的,俺......俺只跟你们几个说,别告诉其他人啊!那牛岚村有个吃死人的老鼠精!”
众人听见这话,吓得背脊一凉!
“这怪吓人的!咋来的老鼠精?”
壮汉神神秘秘道,“俺亲眼看到了一只大老鼠!从棺材里爬来爬去,跟猪崽子似的老大一只!
浑身黑漆漆的,眼珠子还会放光!把俺给吓惨了!!!”
裴行舟眉梢一挑,望向姜令妩沉静如湖的眼眸里,粲然一笑,“阿妩,去捉鬼吗?”
姜令妩本是思绪重重,可她看向裴行舟舒展眉眼时,心中万般思量皆为眼中柔,她轻轻颔首道:
“这王盘山牛岚村倒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前有瘟疫放火烧村,后有爬棺材的老鼠精,幕后之人如此精心设计,我们不去看戏岂不可惜?”
于是两人朝着牛岚村方向一路策马东行,就在刚过城门之际,一衣衫褴褛的老汉竟不要命似的,横冲直撞至马蹄下,惊得马儿一个急停!
幸好裴行舟骑马速度渐缓,他牵紧了缰绳,只厉声说道,“老人家,下次得看着路。”
疯汉满脸脏污染,疯疯癫癫躺在马蹄之下,一边抓着枯草般的满头散发取乐,一边疯言疯语道:“此路煞东,此路煞东!”
姜令妩视线落在疯汉身上,清亮的杏眸是掩不住惊讶,这人不是昨日在将军府外鬼鬼祟祟的疯汉吗?!
正当她惊讶时,疯汉又神神叨叨开口了:
“生门不是生,死门不是死,生门不是生,死门不是死……”
他反反复复重复这几句话,又冲着围观人群傻笑着,随后他被街边的孩童拿石子砸得一路小跑,丑态尽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姜令妩只觉得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接连两日遇见这疯汉,这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
她眼瞳孔微微沉了一沉,牛栏山位于宁州府以东,疯汉说的“此路煞东”,莫非是在提醒他们东方有危险?
可是“生门不是生,死门不是死”又是什么意思呢,这疯汉冒死撞到马蹄之下,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