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越朝褚匪侧头,褚匪习惯性地压低了自己上身,让赵凉越方便说悄悄话。
但这次赵凉越还没开口,褚匪轻叹了口气,道:“曾经师妹给我做过一盏宫灯,但我给弄丢了,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赵凉越闻言将自己拒绝的话咽下去。
褚匪轻声道:“溪鳞,我一直希望再有人给我做盏灯,什么样的都好,只希望有一盏。”
赵凉越将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给老板递了碎银,道:“老人家,我们自己做,多出的钱就当是给您提前拜寿了。”
老板拱手谢过,给两人腾出地方。
褚匪自己并不动手,就静静看着赵凉越,本来打算借机揶揄自家师弟,但发现赵凉越的动作十分熟练,好似曾经重复过很多遍。
褚匪问:“溪鳞还学过做灯笼?”
赵凉越边用粗棉线绑框架,边漫不经心道:“少时为了吃饱饭,什么都做过,春来做纸鸢卖,夏秋卖画,冬日里就做灯笼,有时候遇到大风天,灯笼如果做得不结实,就会被吹坏,一个铜板都挣不到。”
褚匪皱起眉头来,问:“你好歹是赵氏旁支子弟,祖上也是做过大官,得过先帝钦赐爵位的,主家并不……”
褚匪说到此处,便停住没再说下去。
天家的诸位皇子都因嫡庶之分、母家出身而天差地别,更何况其他士族。
而且,当时的赵凉越已经接连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人遮风避雨,注定只能成为高崖上迎风挺立的松柏。
“好了。”
赵凉越将做好的花灯递给褚匪,起身拍去落在自己身上的竹屑和棉线。
褚匪将花灯提在手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看到二位,我倒是想到一件十多年前的事。”老板说着朝两人走过来,捋了下胡子,回忆道,“那是一对少年少女,那少年很是木讷,但对少女十分上心,少女活泼开朗,但对少年总有说不出口的情愫和羞赧。”
褚匪笑道:“少年的情谊总是纯洁而可贵的。”
老板笑笑,道:“是啊,那个时候我还在卖首饰,当时少女要少年挑一件发饰送她,少年觉得不好看便要作罢,但是少女非要少年在那一天挑一件发饰给她,最后少年挑了一只小银簪给她。”
褚匪听到这里,心里一痛,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池府中,少年刑朔在春集后,满脸通红地拉着自己诉说师妹带他去赶集的经历,说的吞吞吐吐,自己还嘲笑了他好久。
但少年刑朔眼里的心喜和真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一天对于少女来说,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吧。”老板抬头望着满月,道,“那对孩子想必如今已经成了亲,孩子都上学堂了。”
褚匪淡淡笑了下,道:“是,一定过得很好。”
赵凉越和褚匪离开摊子,从主街开始往南走,两人有一段路没说话。
最后赵凉越先开了口:“师兄是在想以前的事吗?”
褚匪侧头看向赵凉越,点了下头,道:“其实师妹给我和刑朔做的宫灯挺丑的,还非要我们在冬日天不亮上朝时带着照路,刑朔自是欢欢喜喜地带上,并不顾及其他同僚的嘲笑。”
褚匪顿了下,续道:“而我年少时是真嫌弃,就扔在府中吃灰了,后来物是人非,我再去找,就找不到了。”
找不到,就意味着真的失去了。
赵凉越看着褚匪那双半垂的桃花眼,对他露出一个笑来,道:
“那以后,上朝的那条路,我会一直陪师兄走下去的。”
褚匪看着被月光拢住的眼前人,只觉周围的喧闹刹那如潮退去,只留下了赵凉越的这句陪伴的誓言。
褚匪默了默,桃花眼一弯,道:“好,那溪鳞一定要一诺千金。”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夜已深,上元节的京都仍旧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褚匪本来是打算送赵凉越回去,但走到半道时,有刑部官吏匆匆赶来,和花家之前的卷宗有关。
这次,是真有要事处理了,褚匪便让两名巡逻的金銮卫送赵凉越,自己和官吏往城北府衙赶。
如今的金銮卫由刑朔之前培养的亲信执掌,和雪枋院暗□□建京畿谍报网,让雪枋院能有更多余力去拓展北面、西南和江南的谍报线,加上之前平崇帝的放权,金銮卫在十二卫中已然是炙手可热的存在,风头正盛。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能进一步巩固手中势力,能在风云激荡的朝局中更好站住脚,以此去完成他们一直坚持的家国夙愿。
坏在风头太茂,他们与季家君储父子本就开始离心,如此注定会遭到更深的猜忌和打压,加上夜渊暗中的活动,保不齐有一天他们会像当年的樊家军一样,被自家人刀剑相向。
赵凉越看向两名侯立的金銮卫,道:“直接回城南吧。”
赵凉越走得很慢,听着周围人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