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贵胜站在自家的窗前,忧心忡忡。
这一连几个星期都是雨,大雨小雨连着特大暴雨,整个城市灰蒙蒙的泡在水里,街上的积水都快淹过脚背高了。
“今年天气太怪了。”胡贵胜拢了拢带绒的外套,又叹了口气。
这都入夏了,海市还跟在初春一样,一个月里气温超过二十度的天气都少,而且时冷时热的,经常昨天还十五六度,明天突然就二十七八度了,本来盼着彻底入夏,把外套脱了就能换短袖,结果没过几天,温度又降回十几度了。
胡贵胜觉得今年真是事事不顺,眼前这雨也是跟他作对一样下个不停,于是心情越发沉闷,站在窗前气叹个没停。
发愁间,床头放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胡贵胜坐回床上接电话,那头李昌年的声音就说开了,“胡总啊,我们这批物资已经顺利送到河县了,现在就放在河县下头的一个镇子里呢,就等学校那边的人过来签收,完了这回的捐赠就算顺利到项了。”
居然这么快,胡贵胜听得心情一振,顿时也有了笑意,“好、好,我就知道小李你办事靠得住,这才两三个星期居然就能把货收齐给人送过去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那头李昌年也是笑,“那都是多亏了胡总慷慨,不然我怎么着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胡贵胜推脱,“那都是小事,做好事嘛,应该的。”说到这,胡贵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看了眼窗外细细密密的雨线,奇怪道,“小李你们是怎么把东西送过去的?现在大家不都还被关在家里吗,你们上哪找的货?还是直接拨款给当地人在他们那买的?”
李昌年“嗐”了一声:“哪用啊,胡总,您就是之前没注意小弟我,不然我们这点小把戏您自己就能操作。”
怎么还有把戏一说?胡贵胜心里“咯噔”一声,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怎么回事?小李你慢慢说,你们这捐款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那头李昌年还在侃侃而谈:“放心吧胡总,都是老样子了,我们的货都是预先大量就买好了存在隔壁昆市的厂子里头的,什么书啊、文具盒啊,还有水泥石材,都是老早就趁低价卖够存货的,就等着有项目启动,直接就能给发出去,都用不着重新买。”
胡贵胜听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们、你们都不用新货的啊?”
“那哪能一直用新货的,”李昌年不以为意,“胡总你也是做生意,知道这块,要赚钱还是得低买高卖,不趁着东西便宜的时候多存点,我们往后有什么油水可捞,要是遇着东西涨价,您那点捐款数目都不一定能补上差价。”
李昌年丝毫没注意到电话那头的沉默,继续说着自己那套操作上的道道,“胡总您想打听我就直接跟您说清楚得了,也省得您以后自个猜我们基金会这里给您缺斤少两,我们是这样的,您捐的那个山村助学计划呢,书这方面我们有两个渠道,一个是去图书市场里批,有固定的批发商,基本都是他们卖不出去的存货,拿的价格比较便宜,也都是没开封的新书,还有一种就是和大学合作,就他们大学生不是都有那些捐书活动吗,我们就跟他们志愿者协会合作,那边学校给捐书的那些人加学分,我们就从学生那拿他们看过的旧书,不过我跟您说啊胡总,现在大学生也精得很,很多都是为了学分在网上买便宜的库存书来捐的,就那些小人书插画书还有薄薄一本的文学杂志,十几二十本都用不着白来块钱,也都是新崭崭的,看起来跟新书没两样。”
“小书包、文具盒什么的,也都是批发市场里批回来的,有票据,一套下来大概五十多块钱。”
“至于那些建材,那也是跟熟人的厂子联系好了的,他们那些没卖出去的存货,品相差了一点的不好卖的,我们都要过来,放到仓库里存着,等基金会有项目的时候就直接有现货了,不用等,直接派人联系物流发货就行,不然眼下这情况,就算现在郊区已经顺利解封了,厂子里都还没人上班啊,哪来的人手去做新货。您说是不是啊,胡总?”
李昌年听了半天,见胡贵胜那边一言不发,把手机拿来眼前看了看,心说没断线啊,难不成信号不好,于是又“喂,喂”了两声,还是不见人回话,试着问了一句,“喂?胡总?您还在听吗?”
正想挂断重播,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李昌年屏息去听,什么也没听见,拿起手机一看,电话已经挂了。
李昌年看着手机,忍不住嘀咕起来, “刚想说把回扣给这老头户头汇过去,电话自己就断了,这也不怪我,那钱就再在我这捂捂吧,还能再吃几天活期的利息。”
说完,干脆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心说晚上再回拨过去看看这老头子是什么情况得了。
屋外,雨势愈发的大了起来,雨水打在窗台,劈里啪啦一阵巨响。
卧室里,胡贵胜再一次站到了屋里那张梳妆台前。
在此之前,他在镜子前偶然一扫,看见自己额头、眼下、嘴角分别浮现出了“贪嗔痴慢疑”五个大字。
可是出门急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