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穿着一件宦官的衣服,身量不高,体型极瘦,昏暗的灯光洒在脸上,都能清晰地看到脸颊两边凹陷下去的深深的痕迹。
一脸的营养不良。
远远看过去似乎和宫内的那群太监没什么两样,但若是熟悉的他的人则会一眼就认出来,此人绝不是什么宫内的小太监,而是太医院的院首文伯成。
此时太医院早已因为玄亲王的病乱成了一锅粥,他这个院首此时却打扮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出现在上书房,实在是有违常理。
文伯成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见宦官发问,便立刻俯身回答道:“臣刚从玄亲王府回来,那边的状况,确实..很糟糕。”
萧洪的呼吸一顿,脸色更难看了。
宦官注意到皇帝的情绪变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不是说这种药毒性很浅,需要长时间服用才会有效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文伯成微顿了一下,眼底也有一丝疑惑。但身为太医院院首,再加上这件事是他一手操作,只好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但每个人的耐药性和受药程度不一样,玄亲王会在服药后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虽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
从玄亲王独自在外建府开始,萧洪就开始谋划着要不动声色地除掉这个受尽太后恩宠的亲弟弟。虽然他们一母同胞,虽然萧祁看上去似乎只知道吃喝玩乐,是个标准的闲散亲王。
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某天醒来忽然变了性子,开始觊觎自己的江山。
毕竟在萧洪眼里,能彻底靠得住的,只有死人。
所以文伯成才会在萧洪的授意下,研究出了这种慢性的毒药,准备用在萧祁身上。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个在文伯成口中药效很轻,需要长时间服用才能摧毁身体的药物,居然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连太后都惊动了。
这个毒虽然看似不露痕迹,但太医院里不乏一些能人异士,一旦被查出玄亲王有中毒的痕迹。以太后的手段,顺藤摸瓜找到皇帝身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萧洪才格外烦躁,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毁了和太后的母子情谊,更不希望此事传出去,坏了自己孝顺贤良的好名声。
“可萧祁的身体怎么样,你素来是最清楚的,下药之前,你也仔细查过玄亲王之前的所有脉案。”这样敷衍的话自然糊弄不过萧洪,他转头看向文伯成,眼底情绪阴鸷至极,“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选到与他身体接受相悖的药物。”
“陛下恕罪,”文伯成膝盖一软,立刻跪在地上,“臣之前确实仔细查过了太医院的脉案才下的药,但此毒用到的草药种类繁杂,光是风干的活物都需要至少十几种,臣实在是无法一样一样的拿来在玄亲王的身上验证。”
文伯成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继续解释道:“并且根据太医院脉案记载,小王爷素来没有对什么药物出现排斥现象,所以臣才大胆将这些药物削弱分量添加。本以为会万无一失,却没料到小王爷的身子骨会如此差,连最开始的药量都受不住。”
萧洪依旧侧身站在原地,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文伯成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臣再将药方里的药换一下..”
“不必了,”萧洪沉声道,“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太后,就暂时不能再下手了。你先回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文伯成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是,臣遵旨。”
——
七日后,昏迷多日的玄亲王才渐渐醒了过来,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憔悴,但脸色已经比之前不省人事的时候好了许多,也渐渐能吃一些软糯的食物了。
是夜,玄亲王府东院寝宫内。
陆驰靠在床榻上,身上随意地披了一件宽松月白色外衫,一侧的膝盖懒散地曲起,睫毛半抬,眸中淡漠,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
坐在另一边的沈星烈低头用勺子将碗里的补汤搅了搅,抬手递给了面前的人。
“不喝,”陆驰皱眉,“这些药膳难喝死了。”
“补身体的,”沈星烈端着碗的手没有收回来,轻声道,“多喝一点,你自己也能吸收一些营养。”
“我又不用补。”话虽这么说,但陆驰还是接过沈星烈手里的碗,低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怪味汤,又皱着眉将空碗还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唇边便递过来一样东西,他本能地张嘴接过,含进嘴里才发现是一块小小的饴糖。
他倏然转头看向沈星烈,眸中有一丝惊喜,“哪里弄来的这种糖啊?”
他印象里,除了前两个世界之外,好像很少见这种软糯又不过分香甜的糖。
“从之前的世界带回来的。”沈星烈弯了弯唇,凝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之前就发现他喜欢这种软糖,知道他的计划之后,他便准备了一些带在身上。只是前几天喝药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