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峰偏院外积雪未散,寒风呼啸,吹散了几株雪梅。院内里屋中炉火正燃,温暖如暮春。
谢陵风正襟危坐于矮榻之上,抬手凝聚真气,将自身的内息尽数传给身侧昏迷不醒的青年。
他掌中冷冽的寒气不断治愈修补着余伤,加之神咒的联系,使得两人的气脉相通,过程更为顺利,半刻之后榻上人便有了转醒的迹象。
“…唔。”云青崖羽睫轻眨,一双碧眸似蒙了一层氤氲的水雾,不甚清明。他方才突然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到了榻上,身体虽有了点力气但头不知为何昏昏沉沉的,还在隐隐作痛。
“陵风…?我怎么了?”
身侧的白衣人闻言倾身探了探他的额头,斜飞入鬓的长眉微蹙,望着他道:“…你发烧了。”
云青崖登时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置信道:“什么?我怎会…?”
虽说自己的修为算不得高深,但毕竟是由天地而化的神躯仙体,极少同凡人一样抱恙患疾。
话音未落,云青崖本想顺势撑起身子,但被谢陵风一把按住了肩膀制止了动作,而后且听他淡淡开口道:
“昨夜我寻到你时,你周身的灵脉耗尽枯竭几乎与凡人无异,纵然是神躯也经不住如此糟蹋…”
云青崖一时无言,心下明白谢陵风定是折损了不少自身的修为才将自己救回来,这让他倍感愧疚,不禁苦笑道: “…谢道长,抱歉,是我太任性了。”
“……”谢陵风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墨眸深如潭,不见分毫波澜。
半晌,那白衣道长才长叹一声道:“…罢了,你且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语毕,他起身替云青崖盖好衾被,随后拂袖向门外走去,那背影笔直如孤鹤,凛然又不可撼动。
无论如何,谢陵风都是孤高自傲的剑道尊者,他对感情一向淡漠如冰,从不外露,但如今几番的失态皆是因为这个肆意妄为的鸟儿。
…心魔蛊感也好,欲望难捱也罢,他早已覆水难收,再不能同以往一般对待自己昔日的挚友。
爱以入骨,缘何能灭?
见那人远去,云青崖本欲抬手挽留,奈何身子实在虚软无力,浑浑噩噩之中又抵抗不住袭来的睡意,再次昏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待到傍晚时,谢陵风重新进屋查看,发现榻上的青年睡得很不安稳,脸色苍白,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喃喃自语:
“…陵风…别…别走…”
“…?!”谢陵风一惊,疾步上前扶抱起他的身子,随后低声轻唤道:“青崖…?怎么了?”
云青崖并未回应,他头痛欲裂,神智不清,四肢如灌了水般沉重无力,缓缓睁开涣散无光的碧眸,只虚虚看到眼前一抹白,似乎又要远去,遂急忙道:
“不…不能走!”
谢陵风见他高烧不退,本想下榻去找点丹药,没成想在撤身之时被云青崖摇摇晃晃地起身一把抱住了。
“…!”
云青崖浑身都烫得吓人,本能的紧紧抓着身侧白衣道长的衣襟,死活不肯放手,下意识依偎在他冰凉的颈间,寻求着抚慰。
“青崖?”谢陵风的动作僵在了半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先搂紧怀中难受得敛眉呜咽的人儿,轻声在他耳畔道:“…莫哭,我不走,你烧糊涂了。”
云青崖此时经脉错乱,意识混沌,跟本听不清面前人说了什么,只是紧靠在他怀里,试图汲取着几丝凉意。
他这苍白憔悴的样子再也不似昔日的昆仑神鸟,倒像个病弱无助的幼雀,被折了羽翼,在罗网中苦苦挣扎。
谢陵风见状叹了口气,撩开他额前湿透的鬓发,俯身将自身的凛寒真气渡给他,压制住了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息。
“我不走…睡吧…”
窗外已是孤月高悬,清晖拂栏,斜映入纱,微风吹起焚烟缕缕,朦胧间勾勒出两人相拥而眠的身影。
幽怀悲戚,尽化作无言轻叹。
一夜恍然惊梦而过,转眼已至清晨。云青崖终于幽幽转醒,昏沉的头总算有了几分清明,他扶着额撑起身子,抬眸望去,见到一抹熟悉的白影正端坐在茶案旁。
谢陵风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三千银丝高束于道冠中,只余下鬓边的几绺散发半遮住冷峻如霜的脸庞。
他身前的案桌上摆着一碗乌黑的汤药,清苦的药香与屋内的焚香混和,缓缓飘散。
云青崖见状忍不住开口道:“…陵风?”
谢陵风闻声睁开双眸,侧目望向他,淡淡道:“…你醒了?还难受吗?”
“无事,我好多了。”云青崖揉了揉眼睛,下榻走过去。虽然身子还有些虚软无力,但比起昨日却已利落了不少。
谢陵风顺势拉过他的手腕,搭脉检查了一番,比起昨夜紊乱的脉向,今日果真已经恢复了许多,于是收回手,将面前的瓷碗推到他眼前,说道:
“喝了,这是我去药堂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