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凶兽亡殁,厚重的阴云却未散,天幕昏暗,月隐云雾,一道电光撕裂云层,滚滚奔雷轰鸣而至。
[自绝地天通以来,若有神籍者于人界打破律法,九天之上的天道轮回盘则会降下神罚,十道天雷,惩戒其身。]
[此等雷劫为惩罪之雷,无论受刑者是生是死,皆会降下。]
身受重伤的云青崖此时眼前一片模糊,原本清明如镜的碧眸失了神采,涣散无光,额角流淌的血迹和周身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他已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只是依凭着仅存的方向感在山林间跌跌撞撞地前行,身后是乌云压顶,轰雷掣电。
不能倒下…不能让天劫殃及无辜…这便是云青崖最后的念头。
“…唔啊!!”
走着走着,因为无法辨别崎岖不平的山路,那狼狈不堪的红衣美人竟失足摔下了十几尺高的山崖,如一只断翼的鸟雀坠落于谷底泥泞的洼地中。
“嘶…好疼…!”云青崖的四肢像是断裂般隐隐作痛,他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力,竟连手指也动不了分毫。
如今的自己还承受几道天雷?全然无灵气护体,纵是神躯仙骨在这天罚之中亦会被摧残殆尽…
耳畔的雷鸣将近,仿佛下一瞬便会劈至身侧,云青崖的神识却在周身的剧痛中分外清醒,心想若是自己死在这蘅芜山中,也不知谢道长能不能寻到…
不…还是算了,他不想再让陵风为自己操心了,也不愿那人被雷劫殃及。
“…是我太任性了…”云青崖染血的唇边绽开一丝凄恻的惨笑,他倒在地上,凌乱的乌发披散,红衣残破遮不住满身鳞伤,好似一株红梅零落,哀伤却又美得令人心碎。
鸾鸟哀啼草木悲,万壑鸣雷何其罪。天道律法之下,众生皆处罗网,无从逃离。
意识逐渐抽离,云青崖阖上双目,静待天雷降下,他已无力再挣扎抵抗,既然所谓的天道判自己有罪,那来便是…
雷劫动九霄,孤鸣震天堑,惊动四野,众生皆惧,但阴沉的天幕中,唯有一道白刃携霜,破空而至!
“云青崖——!!”
“…!”
错觉吗…为何听到了谢道长的声音?
云青崖睁开沉重的双眸,试图看清发生了何事,可面前仍是一片模糊,只有一抹虚虚的银白缓缓凑近,随后他便隐约听到谢陵风失态一般似嗔似恼的苦笑:
“…青崖…你宁可自受天罚,也不愿同我一道而行?”
谢陵风踱步上前,持剑化守阵,替他挡下了劈来的雷劫,那气势汹汹的天雷落于无尘的剑刃之上,倾刻间便被冷冽刺骨的寒气所消弭。
纵是天道神罚,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亦是无法伤其分毫。
…但他心尖上的那位红衣美人却了无生机的倒在地上,浑身皆是被妖气浸染的伤痕,倘若自己再晚来一刻,或许所见到的就会是云青崖凄惨的尸身…
谢陵风俯身搂住云青崖冰凉的身子,取出袖中的化雪丹想喂给他,但见他双唇紧闭神智全无,于是便自己含住那颗珍贵的丹药,捏起他苍白尖细的下颌,吻上那片失了血色的唇瓣,嘴对嘴喂他服下。
虽然这前后不过片刻之间,但谢陵风的手却一直止不住颤抖,他怕极了那气若游丝的人儿会死在自己怀中,再也醒不过来。
云青崖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会就回来,如今却伤痕累累的孤身倒在山中一隅,这番惨状让谢陵风几乎压抑不住内心暴虐的怒意,他眼底沉郁冰冷,逐渐明白了心中那份魔欲所求为何…
如果不能彻底掌控这只任性的鸟儿,那迟早有一天他会飞离自己的视线,再寻不见…
既然无论是心魔,还是谢陵风自己都不愿让这任性的鸟儿离自己而去,不若便顺了那魔物的意,用阴毒的法子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侧。
想及此,谢陵风冷峻的面容变得愈发阴沉可怕,而后轻轻抚上云青崖如雪玉般皎好精致的脸庞,将一绺沾血的乌发别到他耳后,低声自语道:
“…青崖,莫要怨我。”
天劫至,苍生万灵皆泣。蘅芜山空寂凄寥,不论参天古木亦是低矮树丛皆被九天雷击所毁,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陡峭的山崖之下,一柄银白的长剑直插于地,磅礴汹涌的剑气迸发,而后环绕成剑阵,以镇御四方之势,牢牢地护住两人的身躯。
云青崖依稀能听到轰鸣的雷声,迷蒙的意识逐渐清醒,眼前终于能分辨出周遭的一切了。
他看见几绺霜白似雪的发丝半遮住了俊逸出尘的脸庞,而那名白衣道长深墨色的双眸正紧紧盯着自己,流露出几分焦灼不安,以及…难掩的冰冷怒意。
果然还是惹谢陵风生气了啊…云青崖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在他怀中开口哑声道:“…陵风,你怎么找来了?这里危险…你莫要掺和进来,这天罚是我招来的…”
而谢陵风见他转醒本是稍见喜色,但随之听到这人的话面色当即冷若冰霜,不禁怒上心头,厉声低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