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拉下脸,试图摆出一些年长者的威严,只可惜此刻脸上红晕犹在,皱着眉头也不过添了几分别扭的可爱,毫无震慑力,“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洛纬秋充耳不闻,手在金澜露出来的肚子上掐了一把,自顾自地点评道:“有点瘦。”
金澜是又气又急。他还记得几年前的洛纬秋,不爱说话,不太会与人相处,但总是极看重他的话,哪是现在这副耍赖的样子?
无论是身还是心,洛纬秋都在步步逼他后退。金澜不知这是幸还是祸,他心如乱麻。在感情的天平来回起伏之间,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还不想就此束手就擒、放弃抵抗。
“洛纬秋,”金澜动了怒,口气都重了几分:“从今天起,我们必须要界限分明一点。”
“怎么界限分明?”洛纬秋停了下来,他整个身子罩在金澜上方,两个人脸挨得极近,说话间,金澜能够感受到有热气拂过额头,而洛纬秋一开口,声音就如同在金澜四周盘旋一般,来来回回,搅得他心中大乱。
“你下过象棋吗?就像楚河汉界那样。”金澜觉得自己很冷静,没有露出一点慌乱的蛛丝马迹,“从今天起,不准挤到我的被子里来,你盖你自己的被子。”
金澜不会知道,他在感情的天平上已是迅速下沉。他无法开口将洛纬秋赶出门,而只是软绵绵地拒绝与他共享一个被窝,真是再鲜明不过的投降标志了。他的冷静他的抗拒他的五花八门的大道理,全是在溃烂的堡垒中伸出的白旗而已。
果然,洛纬秋一点也不怕。
他压在金澜身上,把头埋在金澜脖颈间,嘴唇轻轻擦过,似有若无地亲吻近在咫尺的皮肤。金澜在躲,他也不着急,只是反问:“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几年前就跟你讲过了,”到了摆事实讲道理的时间,金澜立刻心平气和起来,这是他拿手的活儿:“你实在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
“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洛纬秋抢答。
金澜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洛纬秋慢条斯理:“你怎么知道呢?你是调查了,还是统计了,还是做过什么实验?”他停顿了几秒,在思索,然后才说:“学长,既然你想说服我,总得拿出点真凭实证。你写报告的时候可以省略论据与数据直接写结果吗?更不用说,这所谓的结果纯粹是你个人的臆想而已——为什么要觉得我会后悔走上这条路,为什么要觉得我就无法承受?我是半路出家,怎么了?同性恋这一行有什么准入门槛吗?”洛纬秋想起几年前金澜“教训”他的那段话,心头窜起怨气,话说得又快又急。
金澜没想到他还记得那次离别之时他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我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我只有经验和见闻,难道不可信吗?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不,不对,金澜随即在心中反驳自己。
不是经验和见闻,是恐惧啊,是怕自己沉溺其中将来无法抽身的恐惧。他害怕洛纬秋将来会厌烦疲倦,然后离他而去。
“哦,归纳出的结果吗?”洛纬秋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温柔而诚恳:“学长,我没什么口才,说不过你,我只是知道,归纳出的结果很容易被反例推翻的。学长,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那个反例吧。”
“……你把感情当什么了,生活不是你逻辑学考试的草稿纸,证伪的成本太大了。”
“我并不是想证伪你的话,”洛纬秋说:“一开始我在想你的那套逻辑,但是我想不通。后来我发现,为什么我一定要想通呢?我有我自己的逻辑,我如果能坚持走完我自己的路,那还不够了不起么?”这是洛纬秋几年间思考的结果,如今他终于能够说出来了,他终于不是那个被金澜一番话就唬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小孩了!
金澜不说话了。两人额头相抵,胸膛相贴,他能够听到洛纬秋呼吸与心跳的声音,还有他身上那股可恶的香味,从过去到现在,这份味道从来没有放弃扰乱他的心神。他此刻看不见,声音与气味便更加嚣张,简直要上蹿下跳,从各个角落向他进攻了。咚咚咚,他听着洛纬秋心跳越来越快,像在耳边擂起小鼓,这让金澜不忿——你的心跳,为什么要一声声敲在我心上?谁给你的权利?
其实金澜明明知道答案。是爱,它从来不问缘由,不讲道理。人常觉得爱是什么如春风细雨般细腻温和的东西,却不知世间没有比这玩意更霸道的了,它就是有这威力,可以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身不由己。
洛纬秋此刻也在注视着他。纵使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也难得以这么近的距离来观察金澜——观察他五官的分布,他皮肤的纹理,他每一次呼吸时的胸腔起伏,他紧张时喉结的滑动。然而他还觉得不够近,最好再近一点,最好能看到金澜的心肝脾肺肾,看到他血液奔腾的方向,看到他那颗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才好。
四周静谧,唯有情意在此间脉脉流动。洛纬秋刚刚说了一些貌似很有勇气的话,可那只是色厉内荏罢了,他需要重新积攒一些勇气,再次向金澜表白。
“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