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语调中的不甘心与不放心,洛纬秋突然开口了:“这山上的路是有典故的,专摔一种人。”
随即他又自问自答起来:“负心人。”
洛纬秋不善于讽刺人说刻薄话,本是尖酸的话,经他干巴巴地读课文似的读出来,不引人生气,反而很有喜剧效果。
金澜怔了一下,没说什么。
忽然之间他闻到一股突兀的香味,忍不住低声问:“……这个味道,你喷香水了吗?”
洛纬秋脚步一滞,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真的没有。”
走着走着,洛纬秋听到身后的赵青姚似乎是绊了一下,他心里不忍,于是把金澜放下来,他架着金澜,腾出另一只手牵着那少年,这样拖家带口似地往前走。
三人又走了一段,就遇上了来搜山的警察,所幸只是一场虚惊,于是批评教育了赵青姚几句后又离去了。
出了山,一群学生立刻围上来,金澜立刻不要洛纬秋继续背了。学生们想搀他去吃饭,他摆了摆手,只说自己摔了一跤,身上脏,得先回去洗个澡换衣服,让大家先去吃,不必等他了,于是几个学生又将他扶上了楼。
拜洛纬秋所赐,今天的员工晚餐则是饺子——好消息是,厨房师傅包饺子的手艺相当不错;坏消息是,由于被糟蹋的蒜太多,他们可能得吃一周。
尽管如此节俭,但游乐佳对待客人总是豪爽又大方,她知道学生们受了惊,于是嘱咐厨房今晚不要上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而是让西点师傅做了一个大蛋糕,免费的。学生们围坐在星空下切蛋糕,原本凝滞不安的气氛一时又活泼热闹起来,因为意外而被破坏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看着这一切,当游乐佳路过他身侧时,洛纬秋忽然开口说:“我有点羡慕你了。”
“什么?”游乐佳不解其意。
“你情商真高,”他闷闷地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尖,心中有些后悔说了那种会刺伤人的话,“我不会说话,也不懂怎么对别人好。”
*
一晚上洛纬秋都留着神,可金澜始终没从楼上下来,也没有点餐。他有些担心,端了半盘饺子就上去了。他想着就算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同校的出身还是改变不了的,金澜既然一直是一个温良恭俭的学长,他也可以随时成为一个克己复礼的学弟。
洛纬秋走到楼上,那房门虚掩着,并未关紧,他敲了两下,但来应门的非但不是金澜,而是下午走丢的那个男生。
金澜来得最晚,因此只能一个人住一间,因此这房内不该有其他人才对。
两人四目一相对,都是一愣。
洛纬秋看他的样子,像是刚洗完澡,难言的感觉升腾而起。
洛纬秋阴沉着脸,绕过他,往里走去。而金澜正躺在床上,紧闭着眼,还在睡。
身后,那个男生跟过来,主动解释说:“金老师让我吃完饭,睡觉前来跟他聊聊……我来了一会了,他一直睡着,我,就等着……”
金澜应该是回来之后就去洗了个澡,然后也许是因为太累了,头发没吹,身上也没怎么擦,就换了衣服匆匆躺在床上睡了。他发梢仍是湿的,贴在额前,胸前T恤被之前滴下的水洇透了,还没干,服帖地敷在皮肉上,勾勒出一段曲线。
他说他在这等着,那他有没有盯着金澜看,又看了多久。洛纬秋很难阻止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你先回去吧,他今天太累了。”
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洛纬秋察觉出了他的担忧,说:“没事的,我会照顾他。”
赵青姚点点头,想走,又在原地踟蹰,他说:“金老师是担心我,所以想跟我聊聊,没有别的。”
少年走后,洛纬秋责备起自己:算起来,那男生与自己应该也是校友,自己作为学长,这样揣测合适么?真的不好,不光彩。
可这毕竟是件矛盾的事:陷入感情的人就很难与光彩二字挂钩了,他们患得患失,他们斤斤计较;世界上有痴缠的感情,有挣扎的感情,从未听过谁的感情是“光彩”的。一切幽微的情绪就像自暗处长出的青苔,不经意就肆意蔓延,看似生命力旺盛,可万万经受不住半点阳光的检视。
洛纬秋走进金澜,轻轻推了推他,“学长,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金澜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也努力想睁开眼,可浑身滚烫,意识昏沉,最后只是微微挣扎了下,痛苦地皱起了眉。
洛纬秋意识到不对劲,他用手去试金澜额头的温度,果然是发烧了。
他一时也顾不上太多,晃了晃金澜:“学长,你发烧了,起来,我给你拿药。”
金澜神识混沌,他感觉自己像坐在云端,一切的触感听觉都不真实,“……我吃药了,我带了,你不用管我,睡一会就好……”他极努力地睁开眼,可头顶那盏小灯的光又使他觉得刺痛,他瞬间闭紧了眼睛,翻过身去,把头脸都埋在被子中了。
洛纬秋怎么会被他那番话敷衍,他不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