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林机械地接过了陈奥已经剥好了包装纸的雪糕,轻轻咬了一口。
牛奶的醇厚,淡奶油的香甜,香草荚的芳香,被速冻后急剧作用于人体温度的冰,一并席卷了口腔的所有味觉。是吕文林喜欢的味道。
“表演好看吗?”陈奥问他,在他愣神的空当握住了他的左手。
吕文林矛盾于猛兽被驯服的过程,内心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情愫。征服、主宰与统领,一遍一遍打磨凶兽的野性。上位者为追欢取乐、寻求刺激总是如此残忍,下等动物却只能被迫驯服。
他木讷地“嗯”了一声,像是怕高温把雪糕给融化了,又接连咬了几口手里的雪糕,反问他:“小奥,你不喜欢看马戏吗?”
“哥哥喜欢我就喜欢。”
野兽的表演哪有挣扎的活人能让人兴奋,陈奥笑着看吕文林吃手里的雪糕,好奇地问他:“就这么好吃吗?”
吕文林被雪糕堵着嘴,依旧不走心地从鼻腔里发出“嗯”的声音以示回应。
陈奥停住步子,低头凑到他右手的雪糕上咬了一口,终于让吕文林回过神来。
“好甜。”一阵沁人的甜化开在嘴里,陈奥难得觉得舒爽。
“小奥,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吕文林看着手里的雪糕,不吃也不是,再吃也不是。
“去年我就想尝尝,这个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吃了。”
“哥哥,你是假装不记得,我走的时候告诉你什么了吗?”
他写了什么?吕文林记得的,大概是很感谢自己,他们一定会再见面,希望再见的时候,自己也要能认得他。
小哑巴的变化当然是巨大的,但这是和他朝夕相处了一百多个日夜的小哑巴,无论他落魄还是富贵,他也当然地能一眼认出他来。
只是几乎有点忘了最开始捡到他时那副邋遢、脆弱、无助的模样了。
“我说我爱你。”
吕文林忽然明白马戏团的狮子在跃进火圈前的感受是怎样的了。前方是付之一炬的危险,但驯兽员陈奥站在身后,堵住退路,不给他任何撤退的机会。
第一个烟花是在那个时候绽开在空中的。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吕文林一跳,他手里剩下一半的雪糕冷不丁掉到了地上,迅速融化为一滩乱糟糟的奶油色液体。再然后无数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绚丽的烟花接连绽放,绀色的夜被壮丽的烟火点亮,黑夜宛若白昼,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观看难得一见的盛景。
陈奥认真地看着他重复:“阿林,我爱你,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和许久不见的小哑巴久别重逢,知道小哑巴其实是个矜贵傲气的少爷,当然是好事。
但小哑巴说他爱自己,不是弟弟对哥哥的爱,不是感恩的爱,而是如同情人般的爱,这事太奇怪了。小哑巴的郑重其事让他有些害怕和费解。
而更奇怪的是自己。
面对这样的景象里盛大又热烈的表白,他无可避免的心脏剧烈跳动。
像是回到了16岁放学的那个傍晚,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儿娇羞紧张地飞跑过来,递给他一封包装漂亮的淡粉色书信,同行的关永明揶揄他“艳福不浅”,而他的心跳因为紧张急剧加速,很久都没有缓解。
像,又不像。
面对女孩子的书信,吕文林只有单纯的紧张;而此时此刻的他,迎接的是翻江倒海的眩晕。他想起朵朵跟他描述过的那种感受:好像心里住进了一朵云,软绵绵、轻飘飘的,被塞得很胀又很满,让人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吕文林拥有了让他心动的那个瞬间。原以为此生不会经历的。
好像没人能拒绝陈奥的表白。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要什么得不到?又究竟对几个人这样深情款款过?
他应该在高塔之上,受万人景仰,俯瞰整个联盟,和联盟里最标致可人的Omega联姻。南安之行不过是他生命中最不足为道的经历,一段过眼云烟,他不应该把善意曲解,任性妄为。
吕文林找回神志,往后退了一步,分开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剧烈起伏:“陈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林,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小朋友。我成年了,早就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比你小的,只有年龄。”陈奥像是没料到会遭到这样的拒绝,急切地靠近吕文林想要亲吻他,但被吕文林下意识撇开头回绝。于是那个吻降落在了他下颌与颈侧相交的小片皮肤上。
吕文林心口震颤,又惊又慌,结结巴巴地喘着气说话,推开陈奥,后退了两步:“小奥,我从来只把你当成是我的弟弟。你不能、也不应该喜欢我。”
——然而陈奥没有给他再后退第三步的机会。
陈奥伸长了胳膊按住了企图继续后退的吕文林,擒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动弹,另一手扣住他的头,把嘴唇不由分说地重新压下来,毫不客气地亲吻他。
被钳制着的姿势逼得吕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