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予看着搭在自己衣袖上几根莹白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朱镜辞瘦得厉害。那些学生时代被养出来的婴儿肥,都随着年月蹉跎再找不见了。他穿着西装站在那里,伶伶仃仃,几乎能看到后背蝴蝶骨的形状。
一别几年,江忱予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把自己照顾的这么糟糕。他牵着朱镜辞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把人捞过来搁在腿上搂着,手指顺着他的指缝插进去,做出一幅十指相扣的样子。
朱镜辞很顺从地靠在他的肩上,用脸去贴他的颈窝。这个人对他的影响愈发强烈,只要呆在这个人周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橙子香,他的心情就会奇异地平静下来,仿佛躺在秋日暖融融的阳光下,一颗心都变得妥帖安逸。
“真的不用吃药?”江忱予揉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从指尖到指腹,直到把他的指尖搓得发烫。
“不用的,”朱镜辞乖乖伸着手,仰头在江忱予下巴上亲了亲,“很久了,你回来就会好的。”
江忱予注意到他话里透露的信息,身体微微绷紧,“这些年……一直这样吗?”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朱镜辞有点紧张,匆忙掩饰道,“没有,就偶尔几次,”刻意摆出
轻松语气,“谁还没做过噩梦啊?”
“说实话。”江忱予决定再也不信朱镜辞这张胡说八道的嘴。他伸出手,按了按朱镜辞肉嘟嘟的唇,看它陷下又弹起,因着刚刚的力度泛起来一点血色。
眼见糊弄不过去,朱镜辞只好恹恹地回答,“刚到国外的时候,找不到人查你的消息,晚上就老是做梦。梦到你躺在病床上,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
其实不止这样,在梦里,他总是频繁地回到那天深夜。他抱着膝盖坐在医院走廊里,手肘之前在地上擦破的地方泛着大片的血丝,钻心地疼。
时钟一点一点转动,走过12点,他就又长大了一岁。没有蛋糕,没有礼物,要陪他过生日的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命运从不肯怜惜他半分。
他把自己余生的好运压押上,许了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希望里面躺着的人能完好无损地醒来。他原本要许一个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愿望,现在却不敢再贪心了,唯恐奢望太多,运气透支太多,愿望就不灵验了。
朱镜辞小声地向神明乞求,乞求他们保佑,让他健康,让他醒来,让他长命百岁,有没有自己都好。
江忱予搂着朱镜辞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深陷在衣料里。他抬手把朱镜辞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地摸着他的头发,“嘘,嘘,不想了,乖,都过去了,我们不想了。”
那些突如其来的灾难,仓促的别离,数年的煎熬和等待,都被淹没在重逢里了。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江忱予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每天和朱镜辞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他们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穿着短裤和拖鞋,踢踢踏踏,手牵着手,太阳升起,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斜斜地映在脚下。
楼下早餐店的阿婆认识江忱予,每每都要招呼两人坐下来,盛两碗豆花,拿一篓焦黄的油条。
“娃娃,小料在桌上,随意加伐,多吃点。”阿婆点心做的好吃,人也干净利落,小小的早点摊子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他们坐的这张小方桌还是阿婆特意给留下的,朱镜辞也顺带着沾了光。
“谢谢阿婆,您去忙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阿婆打量着朱镜辞,看了又看,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小江眼光好,小伙子清清爽爽,长得好俊俏。”
朱镜辞平日里在酒桌上和人唇枪舌战,推杯换盏间机锋打得干脆利索,面对这个老人淳朴的打趣反而慌乱起来,脸颊泛起微粉,嘴唇抿着,只嘴角翘起一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人,含着笑意,心里却只盼着阿婆再多说两句才好。
阿婆生意忙,同他们说完话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江忱予拉着朱镜辞坐下,指着桌上的调料盒问他要加什么佐料。
朱镜辞吃了许多年豆花,向来都是只加两勺绵白糖,热热甜甜一碗吃下去,胃里很妥帖。如今见了这么多调料盒,一时间只觉得新奇。
“你来,我先看你加。”朱镜辞托着下巴,看江忱予在对面往碗里加料,脸上表情认真且虔诚,只怕比他在实验室跑数据还严肃几分。
碗里的豆花细白嫩滑,配上江忱予加进碗里的辣椒油,麻油,菌菇碎,榨菜丁,花生碎,炸豌豆和香菜,颜色很是好看,瞧着就情不自禁流口水。
“尝尝?”江忱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朱镜辞试探着张嘴,咬住勺子,一口吃掉。榨菜丁脆爽,炸豌豆嚼起来更是余香满口,辣椒油和麻油量很足,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每个毛孔都透着爽利。
他学着刚刚江忱予的步骤,兴致勃勃地给自己也调了一碗。江忱予把油条揪成小段,放进他的碗里,“试试,这样更好吃。”
朱镜辞低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