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橘子太小了真不经吃。”把最后一个塞给应翎,沈初行拍拍手,抛起粒花生接进嘴巴。
瞧那橘子半晌,应翎将之放在了桌面,随后自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锦盒递向沈初行。沈初行接过打开,只见其中是枚晶莹剔透的琉璃耳坠。此乃出自天工阁的“一滴泪”,因极其稀有,千金难求。
“喜欢——”
应翎话未说话,屋外便有属下送来一封桂香苑的书信。他展信细读,读罢点燃在了烛火上。
“少爷去沧澜山求取龙渊剑也该回来了,信里没说什么吗?”
眼瞧火苗窜至手指,将余烬匆匆丢入铜盆,应翎心虚地抿了抿唇:“没有。”接着便扭头看向沈初行,见他将那耳坠戴在了右耳。
是夜,应翎又梦到了十年前的梦……他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放在窗台,而后仔细去瞧,拇指大小的沈初行微笑着朝他摊开了掌心。
醒后,应翎心情愉悦,像前些日般提着自己都不曾品尝过的美食推开了沈初行的房门。
屋中空无一人,茶杯下压着薄纸一张。
某年某月某日,欠应翎五千九百三十六两。
自此一别四年。
北风呼啸,吹得纸窗啪啪作响,应翎木然地将三张欠条一一掷入火盆,火盆冒出浓烟,他掩鼻轻咳,另只手挥散烟雾。烟雾淡去,他重新望向桌面,那是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正中一片空白,唯独左下角写着端端正正“沈初行”三字。
四年后,亦是这样寒冷的日子,沈初行怀揣密函再次莅临无攸坊。
坊外是磨刀霍霍的杀手,眼前是笑容天真的同僚,应翎哑巴吃黄连,只得花三千重金接下烫手山芋。
好吃好喝供着这尊大佛,应翎以为沈初行只是来避一时“风雨”,可他显然低估了对方厚颜无耻的程度。沈初行以密函换走银票的同时,还问他索要一样东西——冰璃珠。
闻言,应翎仅是盯住了他,冷冷道:“我送你的耳坠呢?”
沈初行满不在乎笑道:“与人赌钱输掉了。”
“这么爱赌,不如和我赌一局,可我有冰璃珠,你有什么?”应翎语气更加冷硬,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沈初行要来纸笔,写了张无有内容唯有署名的欠条。
应翎终是笑了出声。
他知道无晴偶迟早发狂致死,沈初行发狂间隔一次短过一次。他知道,能够救沈初行的“秘方”在义父那里。
他疯狂搜罗消息,林海溪谷的线索正是他亲自传回乾宁;这意味着义父或许大仇得报,意味叶枕戈时日不多。
叶枕戈死后,沈初行才能得到秘方。
而就在这时,沈初行向他索要冰璃珠,给了他一张“无价”欠条……
冰璃珠乃应翎自一位游医手中赢得,虽非起死回生之神药,效用却也世所罕见。它能续将死之人一口生气,使之三个月不朽不亡。
沈初行想做什么?又是为谁?不言而喻。
应翎收下了欠条。他不赌牌九,不赌骰子,不赌棋。他把两颗药丸摆上桌,一颗冰璃珠,一颗延寿丹,外形观之几乎无异。而沈初行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右侧那枚。
“你只有一次机会,不想一想吗?”应翎惊得瞠目结舌。
将药含入口中,指腹轻揩嘴角,沈初行勾唇一笑:“我想赢的局从不会输。”
他确实没有输,他吃的既非冰璃珠也非延寿丹。
双颊嫣红地瘫软榻间,沈初行眼睁睁看应翎覆向了自己。
摸着沈初行耳垂,应翎简直不知在做什么,他只想给沈初行一点教训,因为这人“欠”他太多,可那柔软冰凉的触感却叫手指一阵酸胀。他渐渐有些头晕脑热,眼前白花花一片,仿佛一道亮光射入眸底;他微眯双目,想看清楚些,嘴唇不知不觉贴近了对方。
双腕倏忽一紧,天翻地覆!应翎怔怔望向骑跨身上的人,视线一暗,温热鼻息直扑脖颈,唇齿啃噬的刺痛随之传来!当错觉就要被拆吞入腹时,对方低沉的笑声自肩窝悠悠荡开。
缓缓挺起上身,沈初行松开束缚,自袖中摸出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笑吟吟道:“冰璃珠我昨夜便从你房内寻得,和你打赌不过一时兴起,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颗珠子我要定了。”
语毕眨了眨眼,续道:“你给我吃的是‘婆娑’吧,我倒无所谓以此还债,只怕你觉得无趣。”
无晴偶无痛觉,无情、无泪,亦无欲望。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也是应翎最后一次做与沈初行相关的梦。拇指大小的沈初行微笑着朝他摊开了掌心,掌心空空如也。
突然,一阵疾风刮过,吹开虚掩的窗户,吹落了桌面张纸。
应翎急忙去抓,薄纸却自指缝飘落火盆!他被窜起的浓烟刺得双眼通红,朦胧视线里,火光转瞬便燃尽了左下角的署名。
他缓缓挺直腰身,视线自弥漫的烟灰移向了前方。
那里摆着几口木箱,是今晨被一名陌生人送至无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