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
万里无云。
队伍行进在黄沙戈壁中。
徐羡骋挑去额边因汗贴服的鬓发,他坐在马上,头上顶着一层遮阳的白布,天不热,但足以把人晒得黑了一大圈,他眯着眼,转头望向一旁的孜特克。
孜特克在一旁骑马,年长的男人垂着眼,硬密的眼睫垂着,眼眶凹下一层阴影,英俊的侧颜勾出高耸的鼻梁,尽管很疲惫,他注意到了徐羡骋,对着徐羡骋露出一个嘴唇干裂的笑。
徐羡骋特别想搂着孜特克亲两口。
他们在西北已经晃荡了小半月,虽然总是逮不着蚩人的尾巴,吃了一肚子烟尘。好在当地兀民对他们相当欢迎,积极引路,路过城镇,竟是夹道欢迎,可见几年来西北兀人受尽骚扰,苦楚不堪。
徐羡骋这辈子天天挨骂遭咒的,还没有被如此爱戴过,心里非常稀奇。
额吉恰垂着眼,远远地在后头走着。
那头刘照在都护府守城,额吉恰没有刘照作伴,话少了很多,也不想与徐羡骋和孜特克呆着,觉得看了瞎眼睛,离他们远远的。
徐羡骋很满意额吉恰的态度,他收回了眼。
——还有半日便要与卡瓦尔部的兀人汇合,徐羡骋一想起阿鹿孤,不快的同时,心里又有些跃跃欲试,他有心要驳对方的面子,又隐隐担心阿鹿孤从前对他说的话——他疑心重,虽说心底并不大信,但若是阿鹿孤真的和孜特克有什么,徐羡骋难以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
傍晚,天色昏暗,他们在兀民的带领下,于一片卵石层叠的河滩外,与卡瓦尔部的兀人汇合。
阿鹿环出来迎接,对他们的速度十分惊异,显然也猜出他们是日夜兼程赶来的,欣喜之余,脸上还带有几分尴尬——他才想把阿鹿孤支开,去别的地方做事,没料想到徐羡骋他们提前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兀人对徐羡骋和阿鹿孤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一路上不少兀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打量孜特克,私下不住地窃窃私语。
孜特克权当没看见。
徐羡骋大大方方的,甚至还有点当众和孜特克示好亲热——孜特克知道他的秉性如此,懒得去纠正抖鸡冠的年轻人。
当夜,吃宴席的时候,阿鹿孤被阿鹿环强拉着出来,给徐羡骋道了歉。
徐羡骋坐在帐营高处,望着半跪在地上的阿鹿孤。
这样尴尬而不甘心的阿鹿孤,让徐羡骋心中愉快不已,他舔着槽牙阴森森地笑了。
“阿鹿孤年幼,还是少年脾气,终究是急躁了,”他慢慢道,全然忘记了前阵子想提刀杀人的是自己,“若是心不放在这些无谓又幼稚的东西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分了心力,空有一腔抱负,被几位英明神武的兄长甩下许多。”他慢悠悠讽刺道,脸上还是一副和善的表情,“当然,卡瓦尔部也不是养不起个闲散王子……”他一阵连挖苦带讽刺的,心情好了许多。
阿鹿孤脸色变了变,一旁他的哥哥不作声色地踢了他一脚,才咬着牙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每一句话都极其艰涩,“大人说的是。”
徐羡骋心中快意,抬起下颌,“也罢,起来吧。”
阿鹿孤原本以为这便是全部了,傍晚他被安排在徐羡骋的营帐旁,听了一晚上的响,脸色都黑了。
这一夜徐羡骋过得相当销魂,既宣泄了欲望,也获得了心里的餍足,徐羡骋早上醒来还在那儿回忆滋味。
孜特克睡得很深,他着实有些累了,被折腾了大半夜,两胯边都是青紫的手印。
徐羡骋轻手轻脚地起来,看着孜特克冒了些胡茬的脸,亲了一口,觉得怪好闻的,就是扎人,于是转身起身梳洗。
出了帐营,徐羡骋与面色惨白的阿鹿孤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徐羡骋正志得意满,意味深长地问了几句昨晚睡得怎么样。
阿鹿孤没理他,梦游似地走了,留下徐羡骋挑着眉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尽是得意之色。
“走啊。”徐羡骋对着后头发愣的何敏道。
何敏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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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营里所有人都为二日后的赶路做准备,孜特克也不例外,他惦记着徐羡骋的一些物什没收,准备顺道去带。
孜特克路上途经李瑚的帐营,远远地听见里头有老头儿在和李瑚说话。
“……殿下,现在不比从前了,您可得小心地过日子,”那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像是原先定西候的部下,他大概地劝了些话,意思让李瑚忍辱负重,去短视,计长远。
老人叹了一口气,“……虽说徐大人现在对您没什么,但以后呢?我听说皇帝要赐婚给他,若是有了子嗣,多半起了异心,到时候,怎么有我们殿下的活路呀,老身几个,拼上一条命都要护您的周全……”
孜特克愣住了,那老人的话在他心里萦绕着。
徐羡骋……赐婚?
孜特克不是没考虑过徐羡骋走所谓的正道,娶妻生子,但那些想法都是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