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进入秦军的主帐後,两名士兵将双手为锁链缚於身後的赵怀恩压制在地。被迫屈膝跪地的赵怀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坐在高位上品酒的秦军主帅。
所有身在北境的人即便没亲眼见过这个青年,也都听说过他的传闻。
秦军的主帅秦曦,秦国第四皇子,正值弱冠,领军至今从未吃过任何一场败仗,甚至只花了短短一个月就将齐军彻底剿灭,让齐国黯然退出这个群雄争霸的舞台。
其实早在更久之前,赵怀恩就见过秦曦。彼时的北境协约尚未履行,各国仍深陷於战火之中,民不聊生。
当年的秦国不过是个刚兴建的弹丸之地,尚无多余兵力来抵御周边强国的侵略,因此秦王将年少的四皇子送往国力鼎盛的赵国当质子,藉以寻求赵国的庇佑。
面前的青年与昔日的少年模样重合在一起,长开的五官褪去了青涩与畏缩,变得成熟而自信,是嚣张且锐利的俊美。
赵怀恩冷眼看着秦曦,哪怕秦曦走下主位,单膝跪在她的面前,用力扣住她的左肩,捏着她的面颊与她平视,她也依旧面不改色,神情疏离而冷峻,浑然不见丝毫恐惧。
“我本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秦曦饶有兴致地勾唇一笑,“小恩,四年不见,别来无恙?”
“托福,死不了。”赵怀恩淡声道,“另外,劳烦手拿开,我的肩膀快废了。”
秦曦闻言松手,遂而扯开赵怀恩的衣领,仔细查看。诚如赵怀恩所言,她的左肩被草草包紮,伤口兴许在方才的打斗中不慎撕裂,如今又淌出鲜血,浸湿绷带,染红了雪色。
“听闻贵国弓手千里穿杨,如今切身体验,果真名副其实。”
秦曦浅笑着重新替赵怀恩拢上衣襟,而後拿钥匙解开赵怀恩的镣铐:“你若是想学,待你和我回到秦国,我随时都能教你。”
言下之意,秦军必胜。
重拾自由的赵怀恩扭了扭手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倘若赵军战败的那一天到来,届时我会自我了断。”
“让我猜猜。”秦曦站起身,顺带拉了赵怀恩一把,“这是赵王的旨意?”
“赵王容不下两个怪物,所以我请缨来到了北境,替怀泽换取一线生机。”赵怀恩拂去膝下的尘埃,迳自坐上高位主座的一侧,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有两条路能走,要麽攻下北境,班师回朝;要麽战死北境,马革裹屍。”
秦曦挑起眉头,随後也坐上主座的另一侧,替自己与赵怀恩斟了杯酒:“怀泽知道这些事吗?”
“世人只知赵国的长公主前往列国周游,除却北境的将士和赵王,再无旁人知晓我身处北境。”赵怀恩接过酒杯,拿在手中悠悠把玩。
秦曦不能苟同:“你就没想过怀泽知道真相後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他不用知道真相。”赵怀恩垂下眼帘,近乎冷硬地阐述,“他只需要好好做他的闲散王爷,和他的妻儿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就够了。”
“听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一直被曚在鼓里。”秦曦无奈地叹息,语重心长道,“我很意外,怀泽竟然什麽都没跟你提起。”
“什麽意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赵怀恩的表情一变,“秦曦,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当初在赵国当质子时偷偷养了一些线人,其中就有几个安插在怀泽的门下。”秦曦说着,从隐藏於桌案下的暗格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我月初收到的密报,你自己看吧。”
赵怀恩放下酒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後接过那封信,颤抖着手拆开了它。
信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却足以让赵怀恩死守至今的信念轰然崩塌。
详细地读完整封信後,赵怀恩倏地起身。过大的冲击令她的瞳孔剧烈收缩,表情扭曲到了极致。她摀住脸,深深地弯下腰,骤然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凄厉而绝望。
赵怀恩虚脱似地跪坐在地,犹若无助的稚童掩面而泣,失声痛哭,却是哭着哭着,笑出声来。
秦曦只是捡起信纸,安静地凝望着彻底陷入疯狂的赵怀恩。即便守在帐外的下属闻声而至,也尽数被他撵了出去。
赵怀恩双臂抱胸,撕心裂肺地狂笑着,两道憎恨的血泪沿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
她终是活成了一个可悲至极的笑话。
此刻,御书房内焚着薰香,恬淡香气沁入鼻中,是容易使人放松身心的安神香。
一袭金麟龙纹墨色帝袍的赵怀恩玉冠束发,双手交握置於身後,正若有所思地在御书房中四处徘徊。
蜷坐在榻上的赵怀泽身穿素色亵服,盖着薄毯,如瀑青丝以一根绀色缎带束起,披在身後。他靠着椅背,神情恹恹,目光随着赵怀恩的身影缓慢游移。
身边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嘶声,赵怀泽微微偏头,偷偷观察着一旁的赵怀柔。
被赵怀恩罚跪於地的赵怀柔仍穿着那件缀满海棠花的对襟繻裙,正悄悄揉捏着酸麻的双腿。她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腿都已经跪到快没知觉了,赵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