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也没甚人真敢拦他。这雏儿再娇,到这贵人跟前儿,也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娼妓,值不得去冒李绍的怒。
很快,喧嚣被挡在门外。
李绍将她轻巧地放下来,没料到她已多日不曾行走,两条腿颤颤巍巍没能站稳,一下磕倒在地上。李绍失笑,伸手要将那雀金裘剥开,想将她从里面捞出来,可薛雉太怕教人看见脸,呜叫着乱躲,紧紧揪着裘衣骨碌碌地就跪爬到屏风后去。
见她行如小兽,李绍笑得更盛,“怎么?怕生?”
屏风下粉白剔透的脚趾没藏住,绷得紧紧的,可以看出她很是局促不安。
李绍也不强求,慢条斯理地坐在屏风外,说道:“别怕,我也不过是借你躲躲酒罢了。”他瞥了眼那露出的白芽儿似的小脚,似笑似叹,“你才多大,还是个丫头……”
他不像那些对着她讲荤话的官人,可这样更令她羞耻,薛雉不禁涨红了脸。但他说罢,屏风外就没了声音。
薛雉久听不见他讲话,咬着唇,谨慎小心地往屏风外探出一点点头,看见那人杵着下巴,正闭目休憩。
她只轻微地动了一下,李绍就醒了,两人视线有一瞬的交接,薛雉仿佛一下跌进那深渊黑潭里一样,心吓得一跳,紧闭上眼靠着屏风躲闪。
李绍瞧见她受惊的样,又不禁发笑。
这场景要是落在那些随王爷前来的士兵耳朵里,怕都要傻了。能听得他如此愉悦地笑两声的机会,绝不会多。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儿,李绍兀地说道:“小奴儿,你过来。”
薛雉拨浪鼓似的摇头,一直往后缩。
“这样,我蒙上眼睛不看你。”他解下腰带覆在眼睛上,“我李承策一言鼎,从不骗人。”他再度朝着屏风后伸出手,“过来。”
薛雉探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身上的羽裘滑落,露出圆滑细腻的肩头,只盈盈一握,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无辜,若掌雀鸟,玉雪可爱。
他果真没有骗人。
薛雉看着他张开的手掌,想起来方才他轻拍过她的背作安慰,温厚得像她父亲。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紧紧捉着衣裳,犹疑好久才将手交给他。
他一下将薛雉捉住。
薛雉看他,眉又挺又浓,鼻梁也很高,有大梁男儿里难寻的英气,手掌里也是尤为粗糙,磨得她有些疼。
李绍问她:“你想离开这里么?”
薛雉眼里闪过一簇光亮,好奇又惊讶地盯着李绍。
李绍道:“我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我可以救你,但往后你就得跟在我身边,离一步,我就杀了你。你愿不愿意?”
薛雉终于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跟着你?”
李绍戏谑道:“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
薛雉胆小,怕死,听到这句话不由地后退了两步。比起受人欺辱,她更想活。她曾忧心父亲的彻夜难眠,绣了新枕面儿,往里面塞满了香草与干花,然后父亲就拿着这个枕头,死死埋住了她。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汹涌而至时,她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声痛彻心扉。
薛容在最后关头心软了。他不该心软,不然她现在不会想死,又不敢死。
李绍见她不答,又问,“你不愿?”
“我怕死。”薛雉诚实道。
李绍愣了一会儿,又笑。薛雉看着那笑容多少有些落寞,像她父亲最后拔剑时的神情,那是孤立无援、无所依傍,才会如此孤独。
她问:“你也总是一个人么?”
她有确切的答案,毕竟,如果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这些话还能说给另一个人听,而不是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奴儿,就像你离不开教坊司一样,我也有离不开的地方。要想过独木桥,身边又怎么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薛雉说:“我会离开的。”
李绍“恩”了一声,显然没有将孩的话听进心里去。薛雉因他的轻视而愤怒,她尚且不甘,尚且不屈,尚且还算活着,所以才愤怒,愤怒到一把捧住了李绍的脸,“你看着罢,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雉奴!”
方欢夺门而入,一脸惊恐相,直到寻见完好无损的薛雉,那惊恐才算一下消散。他几步走过去,将薛雉揪着按到地上,跪伏在地,“雉奴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请王爷饶命。”
薛雉被他按着脖,挣扎了几下。又见那本覆在李绍眼睛上的腰带垂落在地,生恐他看见自己的脸,也不作反抗,将头埋得更低。
方欢说:“这尚是未熟的雏儿,怕惹王爷的厌,等哪日调教好了,再来送给王爷解闷儿……今儿教坊司里还有其他的姑娘,王爷再瞧瞧罢。”
五千两黄金不知怎就变到了方欢的手,他弓着腰悉数奉上。
李绍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她伺候得很好,就当赏了。”
前来服侍的人为他更了新衣。从头至尾,他没有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