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内务府挑人送往各宫的日子。
月前一批入宫的宫女已在内务府学过规矩,上午时分手脚粗笨的皆遣去各司做杂活,能留到下午都是模样清秀手脚灵活的,以送往各宫侍奉贵人。
怜冬随着前面的内侍低头行于宫道,偶有贵人路过,他们这一行人便要贴在宫道边齐齐下跪问安,若是有人多问几句,少不得还要再等个总管内侍与人攀谈的时间。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无人多嘴抱怨,这不光源于临了院中姑姑与他们的叮嘱,也源于这段学规矩期间挨的板子。
穿过长宁宫前,再路过千寻塔便是皇后所在的凤仪宫了。此刻怜冬忍不住抬头,只见朱墙翠瓦,皆在雪色中静谧,远方遥遥可见楼宇重叠。正当她看出神之时,前方内侍忽的停下脚步,她连忙跟着停住,垂首屏气凝神。
檐下传来清脆女声,她又闻平时对她们凶恶有加的黄总管,对那处讨好地喊了声“伏秋姑姑”。二人寒暄片刻,随着踏雪声,一双绣着五蝠的绣鞋出现在她眼前。
女声在她顶上响起,“甲字班的随我来。”
她身后便又有三人出列,统共四人。待黄总管带着其他人去了,那位名为伏秋的姑姑领她们入了凤仪宫,行过一段路时,伏秋道:“按照规矩,新人入凤仪宫当去给娘娘请安。若是一会儿娘娘没空,便在殿前叩首谢恩就是了。”
四人连忙应“是”。
穿过宫中庭院,一行人停于立政殿前,伏秋拾阶而上进门禀告。片刻后,便出来道:“皇后娘娘仁慈,都进来罢。”
一线檀香轻缓地燃于立政殿中,侍女前来禀告,女子翻书的手便停了片刻。她偏过头,露出一张端庄有余的清雅面容。两年前,景王谋逆,趁先帝病危率兵入京,齐相坚定站在看似式微的太子一方,齐家二子帅禁军于午门抵御。一夜搏杀,血流成河,却也搏出了齐家的前程。
诛杀叛臣,先皇退位。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立齐氏嫡女为后,朝中皆无异议。
“索性无事,便让她们进来。”听完侍女来报,齐嘉豫放下一卷经本。
很四道身影很快随伏秋姑姑鱼贯而入,绕过一扇红珊瑚屏风,几人齐齐跪下请安。
“今年的人仿佛比上年送来得晚些。”
“月前奴婢问过内务府,今年较往年不同,采选的宫女皆要过刑院磨砺一遭,教她们更知晓些规矩,也免得今后乱中出错。”
闻及刑房,四人身影微颤。齐嘉豫蛾眉微蹙,伏秋观色对四人命道:“你们抬起头来。”
几人闻言抬起头,目光不敢上扬。
齐嘉豫将目光从四人面容上一扫,一息后停在了怜冬的脸上,伏秋亦变了脸色,呼吸陡然急促。不待言语,宫外太监来报陛下往凤仪宫来,齐嘉豫忙起身出宫相迎。
凤仪宫中道路的积雪皆被清理干净,小雪在空中盘旋,迎春与弄夏撑伞簇着齐嘉豫一路往宫门口行去。
“你也见着了。”
“方才在宫外低着头还不曾察觉,或只是抬头时神态有些相似。”伏秋垂首道。
齐嘉豫摇了摇头 ,耳下金丝红玉坠干脆地偏过一道虚影。面对心腹,她神色转冷,甚至平添几分阴鸷,“皇帝的心思,本宫多少能揣测几分。当初明氏一家被定为谋逆,男子流放女子发卖。她入司教坊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再无贞洁可言。一朝入了宫,却还能让皇帝留她。”说到此处,齐嘉豫神色稍动,神色亦有了些许不甘,又转眼即逝。
伏秋此时只觉扶着齐皇后的小臂沉若千斤,她心知自家主子的脾性手段,只能低声道:“不过是个青衣,无名无份。日常亦有刑房盯着,狼狈得很,也不见陛下有回护的意思。”
齐嘉豫平淡一语:“幸而陛下只把她当个玩意儿,若非如此,本宫也不能留她。”
众人噤声,伏秋小心开口:“那这个宫女”
“交给刑房,或许有些用处。”齐嘉豫语罢,宫门外可见一道玄色身影。她转瞬间收拾了神情,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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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是建章宫中的一处偏房。
推门入内后,炭火虽不如殿中温暖,却也比普通宫人房中要舒适得多。更要紧的是此处只为二人居住,虽然平时事事亦需要亲自动手,却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宫中青衣有十来位,其中能在建章宫中伺候的只有三位,明如雪便是其中之一。
她被嬷嬷送回时,房中已有一人,是与她同住的许青衣,为皇帝登基初时所幸。许青衣名巧珍,一双巧手绣得出好花样,当年承幸后同不允留嗣,她性子温和不善言辞,第二次便得皇帝垂怜,免了她刑房那一遭折腾。如今除了偶有伴驾,便这房中绣些花样度日。
许氏起身,和嬷嬷见过礼,待人走后,便赶紧扶过明如雪至床边。明如雪依着榻侧躺下,对许氏道了声谢。许氏为其解衣,褪去薄衫便见新痕错落,最下一道堪堪停在腰间,只留得完好的臀部,以供陛下日后赏玩。
许氏是经历过一次折腾的人,亦知伤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