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
司机小心翼翼地通过后视镜打量她,没有说话。
木慈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汇聚到车流当中去,很快就在霓虹灯下失去踪影,城市斑斓的光线烙印在他的眼瞳上,破碎的,折射的,让左弦想到剔透的烟晶。
你怎么走?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就如蛇试图隐□□牙一样不自然。
木慈低头看着手机,在这几天里,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在看地图跟自动导航,确保自己能畅通无阻地观赏这座城市。
地铁吧。木慈多少有点犹豫地回答,当饭后锻炼了。
实际上,木慈一直都没动几口,他对这些高档货不是很有兴趣,也不习惯生食。
左弦很擅长察言观色,这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仿佛老天爷天生赏饭吃,只要他想,就能表现得很讨喜,同理,他也很擅长踩中别人的痛脚,考虑到每个人在他眼里很可能跟剥了壳的鸡蛋没任何差别:噢他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说道,你不喜欢吃那些。
没错。
木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没有被揭穿后的不好意思,而是近乎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
这不是一场社交对话,这是一场两人之间的角力,当左弦吹响号角的时候,木慈实在没理由退步,他很冷静,也很理智,还很耐心,表现得就像是之前那样防备。
你为什么不说呢?左弦有些痴迷地凝视着木慈。
倒不是说左弦及时反省自己,他甚至在盘算着,假如能让木慈多展露出这一面貌,接下来的聚餐可以多去些对方不喜欢的地方。
左弦喜欢木慈生气跟冷冰冰的样子,会很像梦里那个男人。
如果他笑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看起来很陌生,听说猫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它会以为是另一只猫,这个木慈也是一样,他在正常的状态下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一个左弦不感兴趣的陌生人。
木慈端详着他,仿佛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微微一笑:有什么必要?
战栗停留在左弦的肌肤上,一寸寸地游荡过去,他蓦然感觉到一阵极端的恐惧感在拉扯着皮肉,让他心惊肉跳,又感觉到头晕目眩涌来的情感洪流,将自己撞得天昏地暗。
是他!
几乎每块肌肉在重复这句话,流动的血液将这个信息带向整个身体。
左弦的眼前又出现月光,并不是他抱着棕色夹克的那道月光,而在一辆即将行驶的火车外,他没看到铁轨,也没看到检票口,一辆火车蓦然出现在庄园外,碾压着草坪跟花园,还有许多石雕。
带你上车,跟带你的一部分上车,又没什么差别。
这张熟悉的脸,紧绷着,刚刚进行过剧烈的运动,仍然还扭曲着,脸颊带着消耗过大后的红潮。
他的目光像要杀人。
左弦觉得肋骨那里已经紧得让人快要窒息了,他不得不弯下腰,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太疼了,渴望得到这个人的念头愈发疯狂起来,几乎要把理智拖入到炼狱当中去,许许多多的恐慌又连同爱一起满溢出来。
人怎么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将情感奉献给另一个生物。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鲜血鲜血鲜血鲜血
进食进食进食
蛇人,咀嚼,肉食,咯吱咯吱,咕咚咕咚,肠子
医院,白炽灯,病床,滚轮的声音,口罩,疯狂的尖叫,蓝白色病服,怪笑,笑,悲鸣,机器启动
左弦坠入深渊。
听着我。木慈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水面上传来的,紧接着是他抚在左弦脸颊上的触感,左弦不喜欢接触,人的手总是有汗,或是泛着味道,他并非只有大脑敏锐,五感同样敏锐,可木慈的手很温暖,很干净,微微有些粗糙,让人想到沙滩上被阳光暴晒的沙砾,听着我。
左弦轻微地呻.吟着。
等左弦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盏路灯打下来,椅背上湿漉漉的,还残留着刚刚的雨水,他坐的地方被仔细擦过,可木头里仍然残留着水汽,这条裤子算是报废了。
木慈正在跟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大学生讲话,她微微红着脸,时不时看过来,露出有些奇怪又爽朗的笑容,她很外向,也擅长肢体语言,显然对木慈很有好感。
他在搭讪?
不合理的怒火燃烧着左弦的神智,他头疼得厉害,几乎隐藏不住自己最真实的表情,很快木慈就转过身回来了。
而那名女学生,她充满笑意的目光转向左弦时就变得煞白,一下子抓紧自己的背包,悄悄地溜走了。
你醒了?只有木慈不为所动,他手上多了瓶矿泉水,见左弦的目光落在远处,他也转身往后瞄了一眼,有些诧异,走这么快?
你可以多跟她聊一会儿。左弦阴阳怪气。
木慈耸了耸肩:不了,拜托她帮我买瓶水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她还没要我的钱,难怪她突然跟我说你醒过来了,原来是借着这个机会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