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日光微辉投射下来,清晨的寒风陡然静止,天地间杂乱的气象一瞬间恢复平静,黑夜与白天的交替像是冬春之间的变化,动静惊奇。
站在青龙号云台监查战局的宋应星面色铁青,他眼睁睁看着青松老前辈指挥数百修士将锁怨大阵结成,而从山上逃下来的人,直至天明都没有破千,余下那些没逃出来的,但凡有点常识都知道,活不得命了。
昨日上山的时候,八千青龙军修士进去七成,今日活着出来的不足一成,算上山外防守的修士,短短一天时间死了五千多人。
宋应星铁青的脸凝久了,目光和面色逐渐变得迷离恍惚,脑子里时不时想起前几日上万人振奋雄心说要干一番大事,驾着云舟自南冲来时一个个面露坚毅激昂,怎么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一大批活生生的性命说没就没了。
他眼角不自觉流出泪来,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格外的难过。
还记得刚从槐山出发的时候,望着掌门和众家修士兄弟们浩荡的身影,这才一年不到,他已经有点儿想家了,他无法想象若是等会儿有人来禀告他自家同门师兄弟也有死在山里的,自己该会有何种反应。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把他拉回现实中,有弟子欣喜禀报:“宋前辈,钟掌门出来了!”
宋应星猛一回头,忙问:“在哪里?”
“南山脚下,他受了不轻的伤,传唤你赶紧过去一趟。”
宋应星闻言,点头吩咐:“你在此与左右道友值守,我听了令很快赶回来。”
说罢,直接跃下云台朝清灵山南山脚下飞去,越靠近山体,越能感受到凶戾的威压,望着内部黑气与血煞弥漫的景象,他无法想象山内此时是何种模样。
临着南山脚下还有三十丈的时候,宋应星紧急降落下去,踩着厚厚的雪地奔跑冲到众人围集的地方,顺着人群一个个面孔扫过,澹台庆生、刘小恒、朱玉子、申公茂等等有头脸的人物都还活着,人群正中央负手立着的那位中年道人,正是自家的掌门师叔。
宋应星几步奔到近前,执礼见过:“掌门,您可有碍?”
自家掌门仍旧是那副和煦沉稳的面容,笑着朝自己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可言语上,却没有开口半个字。
宋应星将目光移向一旁神色紧张忧愁的鞠夫人,见其双手顺侧不自然张开,似乎时刻准备要承托什么,就知道掌门此时是在强硬撑着场面,实则精气匮乏,还没有恢复过来。
三息过后,宋应星听钟紫言平静开口问:
“玉洲那边可有传来讯息?”
宋应星高声回应,“禀掌门,昨夜子时姜师叔灵符传讯,说按计划已经将千叶山团团围住,怕是此时已经攻山到一半。”
钟紫言颔首沉默,将目光移向正在西南方半空中指挥稳固锁怨大阵的青松老道,那是此间除他以外的最强战力,极其珍贵的金丹修士。
四周数百人个个目光紧盯钟紫言,耳朵都竖起来等待着这位擎天魁首开口说一些决定性的命令。
宋应星此时哪能不知,当下众人都在等着自家掌门师叔给一个明确的信号,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撤离,哪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数以千计修士的性命。
山上的鬼怨逼迫己方结设六合锁怨大阵,此种情况下,短时间势必不可能快速清理,这意味着需要每日耗损人手做事,而若是撤离出去,一旦锁怨大阵破开,整个福州很快就会沦陷,而且千叶山那边已经启动攻山计划,此地停止收复山门,那边闻听消息势必军心不稳,而且若是论压力,白虎军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此间人手的压力大,要知道千叶山可是柳家老巢,防守力量深不可测。
骑虎难下的局面,是要继续打虎,还是退场,根本不是随意站出来一个小统领就能决定做主的事情。
宋应星扪心自问,这事若是交代给了他,他怕是愁破头也拿不定主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应星忽然听到身前的掌门咳嗽了一声,抬头一看,他老人家仍旧在望着天上的青松子老前辈,而其口中已经发了声:
“着令吴夲暂领朱雀军统帅,福州境内不准放出去任何敌我双方修士。
再传讯天山子,命他率领玄武军急速赶往千叶山,设真武七劫剑阵狙守过路旁人,以防柳江宁和柳咸丰回援。
中军大帐抽调一千修士并入青龙军,自午时开始结队分批次进山清理鬼怨邪物,每队人中最少携带一位精擅佛家驱鬼去怨或是修我道门玉清一脉术法心经的修士,七日内设法压制山中鬼怨邪煞。”
这三道军令皆是大令,场间没有其他人能拿着钟紫言的名头去传发,宋应星知道这话是掌门对自己说的,重重点头:“弟子领命。”
受了命令,宋应星当场吩咐此间众人一起往青龙号议事殿去,众多修士一群群飞往青龙号所在方向,最后留下来的除了澹台庆生几位掌大权的,还剩下跟着众人逃下山的陶金檀和刘景升一小簇俘虏。
由于先前鞠葵和澹台庆生已经讲说了那些人的来历,此时钟紫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