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现下正围集在七巧峰远近的一众攻山修士,即便是连坐卧在那赤珠鬼影手掌间的丹蛏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本是想跃下峰涧伺机逃离,哪里想得到刚落于峰崖一半,一只偌大鬼手凭空出现,瞬间将他举于高空。
直到听了承托自己的鬼影厉色开口后,才大约猜到救自己的人是谁。
“荀长老,是您?”
“嗯,虎儿莫怕,今日老夫定能送你离开!”
丹蛏子本名唤作陈虎,陈姓乃是柳氏修真家族族母之姓,此时一听承托自己的鬼影唤出真名,确定其人确实是荀玉长老。
“荀长老,您怎的变作如此模样?”
那鬼影传音给他:“都拜这些恶贼们所赐,眼下清灵山大溃败,老夫已是没打算再活着离开,拼了性命以这鬼道之术唤醒了满山的怨煞,你稍后只管往东逃去,回到千叶山后禀明实情,也不急派人来攻,等上一月再来探寻搜刮遗宝。”
一番安排,显然是断绝了后路,丹蛏子心里不免灰丧,这荀玉乃是柳氏门下上百年的老族人,自幼时便开始授他经仪术数,道法符篆,素来忠诚牢靠,又是智计绝伦之辈,如今英雄陌路,竟然被逼的用了这等邪术,怕是将来连轮回都进不去,何止悲哀。
这二人言传之间并没教别人听得,丹蛏子又低头斜望七巧峰上已然罢手投降的刘景升和陶金檀一众,眼睛刺目阴毒,牙齿恨的咯吱作响。
荀玉直言对他说道:“当下莫理会那些人,他们既然投敌,必会付出惨烈代价,你且稍候,伺机离开。”
说罢,鬼影单指掐诀,愈来愈凝实,直到变成几乎是黑灰一般的躯壳,前来阻止他的,是澹台庆生那具血煞僵,裹挟着浓重血雾氤氲,腥风而来。
七巧峰对岸,在澹台庆生下令之后,几个传令修士迅速下发死令,可惜还没等他们从东山这条道路奔出去,便见那头钟掌门独属的坐骑灵兽驮着一位女修飞驰而来,她身后紧跟着的,是数不清的阴灵怨煞,煞光烦着猩红,似是随时间变化越来越凶戾。
鞠夫人的样貌和这头鲸兽自是被很多人认了出来,澹台庆生心里稍一思索,便猜到,此时来的即是钟掌门道侣,那他本人多半遇到了难处。
澹台庆生回头望向还在极力克制自己癫狂杀意的陶寒亭,心里一百个愤恨无法开口,想他手下青龙大军自攻山以来势如破竹,原本是大局已定的场面,这姓陶的偏偏半路抽风,插进来肆意屠戮,大好的局面硬是教他搅的乱不可制。
如今漫山阴灵怨煞爆发,清灵山灵脉被染,有心人算计得逞,己方修士一时间哪里斗得过那么多怨煞。
凡人尚有回光返照,修真之辈,各个手眼出众,死后惊尸或是转为怨鬼煞灵,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力量集结于一时,等闲生人怎能轻易收拾。
“鞠夫人,你怎么来了?”
澹台庆生脑中烦躁,时局如此,容不得他迟疑,只能先问问情况。
鞠葵没好气道:“我倒想问问澹台统领,如何使得清灵山化作鬼怨池。”
澹台庆生哑口无言,一股憋闷之气郁结,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意教青龙朱雀两军退出清灵山,鞠夫人以为如何?”
鞠葵探头向后望见正朝自己浮来的陶寒亭,又见云桥上空正自掐诀念咒的巨大鬼影和不住攻击他的血煞僵,“那是谁?”
澹台庆生一辈子和僵煞阴灵打交道,自然知道那鬼影为何物,解说:“若我所料不差,其人该是施用了一种唤作‘地怨祝由’的绝迹秘术,此术施用条件苛刻,用此术后实力倍增,同时也再难轮回转生,而他当下掐诀在做的,怕是要将满山的阴鬼之气再加重数倍,直教此地变为鬼蜮。”
此时陶寒亭已经走至前来,鞠葵见他双目仍有残留癫狂之意,猜到今夜这场变故定然是他引起,好脸色自然不会给,但该开口的话开始得说:
“你家钟掌门让我来通告你们,清灵山怨煞四起,若遭有心人算计,不出三日此地炼恶千里,你等速速清灵邪怨,不得有误。”
这时,老远处的李陌方和陶沅鸣等人不顾众人阻拦,一冲头都奔去云桥对岸,七巧峰上,与陶金檀和刘景升等人碰面。
澹台庆生见四周阴邪之气越来越胜,知道此间人手再不能耽搁,“鞠夫人,还有劳你与陶道友带人速速冲杀下山,我独自与那鬼物斗上一斗,若是不能阻止他,怕这清灵山容不下活人了。”
刚说罢,众人只听当空一声冷笑,“晚了,哈哈哈哈!”
那鬼物荀玉躯壳支离破碎,周身本来凝实的相貌化作滚滚黑气冲天而起,根柱自七巧峰下深渊内直上九霄,不过三息时间,源源不绝的阴寒黑气外散百丈,且还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扩散,直诱得慢山怨煞惊叫呼嚎,个个兴奋往此地奔走。
澹台庆生亲眼望见一道黑光裹着那丹蛏子冲破封锁璧障逃离,可他当下哪有空闲阻拦,对着身前吼叫:“陶寒亭,你速带人撤离,下方灵泉眼转为阴坛,再不走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