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漩涡（四）

    “是八座，还有我的一座。”施米德略带遗憾地补充：“其他儿子都已经是合格的锻炉之主，他们炉火熊熊，不用我操心。除了这个小儿子，他还差点锻炼。”

    “您的七座锻炉都已经分给了您的儿子们？”

    “以前有单独的行会——那时也不叫行会，叫‘兄弟会’。刀剑匠兄弟会，研磨匠兄弟会。”施米德老人看着工坊的房梁回忆道：“现在都合并成铁匠行会，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此刻，温特斯手中的火枪的“阻片”虽然也有反馈力传回，但却不至于硬到按不动，和簧轮枪的扳机的阻力大小相仿。

    温特斯礼貌地听完，不发一言。

    那个小伙子和温特斯年纪差不多，和施米德少说差四十岁。儿子？老铁匠给他当爷爷都足够。

    “那您还真是……老当益壮。”温特斯笑着问：“那您有几个儿子？”

    再考虑到生锈、润滑不佳、异物阻塞等战场实际情况，用小小的阻片带动枪机，无异于拿木签去撬大石头。还不如把发射杆做得大一些，确保使用时不会出意外。

    看过二次检验，温特斯点点头，再没看货架上的火枪一眼，毫不留恋地询问：“可否带我去看看刀剑？”

    “当然也有簧轮火枪和线膛火枪。”施米德老铁匠泰然自若地回答：“您如果想买，我可以给您介绍其他工坊。”

    小伙子低头行礼，灰溜溜地离开。

    温特斯若有所思：“据说钢堡的铁匠分工很精细，甚至研磨匠和硬化匠都有单独的行会？”

    乍看之下，三根铁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放到一起时就会发现，后面拿出的两根铁棍，一根粗一点、一根细一点。谷

    “您是从哪知道的？”施米德老铁匠问。

    小施米德重复上油、检验的流程。

    “是，您说的有道理。”温特斯淡淡地笑着。

    “小儿子。”施米德老铁匠神色颇为复杂：“这座锻炉迟早要交给他，但他总是差点火候。”

    温特斯强忍着当场把枪机拆开检视结构的冲动，不感兴趣似的将火枪放到桌上，云淡风轻地问：“没有带膛线的火枪？只有火绳枪？”

    “我学徒的时候，师匠反复告诫，精通一项技艺就足够挣面包。”施米德老人示意小伙子收起火枪：“钻膛线是一门精细手艺，有专门做线膛火枪的枪匠。我会卖枪管给他们，但我不会做线膛火枪。”

    “儿子长大，自然要分家。”施米德理所应当地反问：“合到一切？难道不分家产给他们？”

    “很多办法，譬如分割出不同份额的股份。”

    “当然。”施米德老人微微叹气：“辛苦积攒一辈子，不都是为他们。”

    一行人走向刀剑工坊的时候，卡曼低声问温特斯：“[旧语]你什么时候成了‘行家’？”

    温特斯眉心微皱，审视地盯着小伙子，直到后者目光闪躲，方才抬手点了点刚才拿来检验火枪的铁棒。

    施米德带来的小伙子有点按捺不住，试探着问：“阁下，隔壁就是刀剑工坊，要不要再去看看剑条？”

    这次，即使是对枪械和铁匠活一窍不通的卡曼，也看懂了原理：粗一点的铁棍即使用油润滑，也完全放不进膛孔；细一点的铁棍则可以毫无阻滞地插进枪管。

    “无妨。”温特斯客气却冷淡地微笑着：“那位是您的孙儿？”

    “闲聊时听说的。”

    几句话的时间，施米德的小儿子走出工坊，又带回两根铁棍。

    “真是一份不得了的家业！”礼节性地赞美过后，温特斯追问：“但您为什么不把八座锻炉合到一起，组成一座更大的工坊？”

    “男爵阁下是行家，少丢人现眼。”施米德老人沉声呵斥，既是在教训，也是在打圆场：“还不快去！”

    “剑条当然要看。”温特斯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但您是不是少拿出两件东西给？”

    施米德哑然失笑，打趣地说：“也许在帝国可以。不过在蒙塔领，我要是那样做，人人都会笑话我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甚至不愿意把财产分给儿子。就像现在这样，让他们自己管自己的锻炉，不是也很好。”

    等小伙子走进工坊，施米德也向温特斯颔首：“抱歉，阁下。”

    两次校验，就能确认枪管不仅笔直，而且内径变化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

    “贵工坊不做‘猎枪’？”

    卡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因为一般温特斯露出这种笑容时，实际是在说“你错了，但我懒得纠正你”。

    老铁匠比出一个手势，豪气冲天地回答：“七个！”

几根手指握枪差别也不大；其次枪机的杠杆结构会放大阻力，如果发射杆做得太小，扳动会很费力。

    温特斯颔首致敬，又问：“每个儿子都有一座锻炉？”

    “什么？”小伙子还在装傻。

    “小儿子？”温特斯头一次没藏住惊讶的情绪，一旁的卡曼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