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寒跟着秦晋往正殿走去,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扭身看了看西侧的殿宇,那里面还住着一个人。他的心底生出了些许希冀,若是此番殿下真的被伤的深了,那住在西殿里的人,会不会,还有没有一丝可能,救回他的殿下?
秦晋来来回回洗了五遍,后来直到身上都泛红出了血点子,才被赵景好说歹说的请了出来。寝衣是崭新的,穿在身上的时候,布料还略略有点硬。到底是没贴过身的衣服,不如旧衣服帖。可这一点不服帖,却安抚住了秦晋不断上涌的恶心。
趁着他沐浴的这点功夫,温止寒和赵景两个人带着人,把大殿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大到桌椅板凳,小到杯盏花瓶,就连桌案上摆的水果,都让人全部撤走换了新的上来。
床榻、被褥、帷帐,无一不是刚从库房里搬出来的。
秦晋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的时候,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昏昏沉沉间,有人替他拖了靴,掖好了被角。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秦晋终于放任了自己的脆弱,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熟的样子,只是眼角的泪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流入鬓角、流入耳蜗、流入锦绣缎面。他的呼吸还是那样的沉稳,祥和得像是个孩子,除了那些被洇湿的枕头,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哭过。
秦晋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赵景难得的没催促他起床上朝,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光一格格地照进来,慢慢地爬上床脚,透过那薄薄的纱,照在他的身上。
有阳光的地方被烘得暖融融的,给予了他一点点面对新的一天的勇气。秦晋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浑身还是没什么劲,昨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可现下却仍不觉得饿。他朝着外面唤道:“来人。”
一溜儿的宫人低眉顺目的进来,服侍秦晋更衣洗漱,他刚净了手,早膳也都摆上了桌,是白粥配上几样小菜,还有一小份水晶冬瓜饺,都是秦晋往日爱吃的。他无可无不可的用了一些,揩了揩嘴,把帕子扔在了桌上,抬步往外走:“去瞧瞧长秋殿。”
刚出门,迎面就撞见了之桃。她大概是在这等了许久,秦晋出来的一瞬,她的眸子一亮:“殿下安。太子妃殿下已经醒了,想请您去看看。”
秦晋似笑非笑地看了之桃一眼:“看,当然要看。”
“宁美人那边,怎么样了?”秦晋边走边问着赵景。昨日他下了赐死,白绫、鸩酒、匕首。可宁婉却是一样都没选。
“宁美人…”赵景犹豫了一下:“她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放了火,整个长寿殿都烧了。”
开败了的鲜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用大火把自己烧的干干净净。秦晋想起了宁婉最后说的话,若是能用她一死,换回自己的信任,也值了。
其实宁婉这次做的任性,妃嫔自缢和被赐死是两码事,秦晋给她的死法她不要,非要用这样的法子,还平白搭上了东宫中的一座大殿。可赵景观秦晋的脸色,却是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个性子。”
“那便封为良媛,赐号贞,以良娣位发丧。”秦晋想了想,又道:“对外只说是走火,长寿殿好生修葺,往后就不住人了。”
之桃跟在后面,却是一路都没听太子问起太子妃半句,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昨日赵景去的时候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加上当时长秋殿人本就杂,又出了太子妃小产这件事,他们找了东西就出来,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之桃当时一心扑在太子妃身上,压根就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秦晋进殿内的时候,清秋正靠在床上喝药,她的脸还是病态的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但看见秦晋的时候,她还是撑起了笑来,柔柔的唤了一声:“殿下。”
秦晋在距离她还有半个屋子的时候止了步。万清秋那只伸出去的手可笑地僵在了半空,她局促地放下了,疑惑地看着秦晋。太子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没有任何感情。
清秋讷讷开口:“殿下,怎么了?”
秦晋一笑,声音像是从天上飘下来,带着凉和冷:“这个问题,太子妃不应该都替我答过了吗?”
秦晋往前走了两步,那珠帘在他眼前晃着,可他连碰一碰都觉得脏,他的声音压了下来,如同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向万清秋袭去:“太子近况何如,嗯?本宫也很想知道,太子妃是如何回的?”
慌张在万清秋的脸上清晰可见,她的声音都发起了抖:“殿下,那不是…妾没有…回信里妾没有…”
话音在后面越来越弱,万清秋说的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她没有办法说自己从来没泄露太子的情况。可她写的也不过是些微末小事,今日太子和她去寺庙求签,明日二人太液池赏花,后日太子在书房忙了一整日。
她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隔着隐约的珠帘,她看不清太子的面容:“妾从未谈及殿下任何的政事,不过都是些日常小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去爹爹那里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