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回到偏殿的时候,太子妃还没有醒,之桃在床榻边一壁抹眼泪,一壁那帕子轻轻擦着清秋满是冷汗的额头。
手中的帕子突然被抽走,太子淡漠的冲她点点头:“下去吧,本宫来。”
秦晋轻轻地握住了清秋的手,五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若不是清浅的呼吸声,甚至让秦晋察觉不到半点生气。
太医刚刚告诉他,那是一个成了型的男婴。他还有四五个月,就要做父亲了。会有小孩子牙牙学语,在东宫里哭闹不休;再过个两三年,还会有个小男孩在东宫的大梧桐树下乘凉捉迷藏;再有个四五年,怕就要上树去掏鸟蛋了。
明明,明明这一次他离幸福已经这样近了,却如同他前半生一样,都是镜中月水中花,触不得,摸不到,看不清。
秦晋在痛苦里挣扎,清秋的手指动了动,他猛地醒过了神,那双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清秋像是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她挣扎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坦的小腹,没有凸起,没有,什么都没有。
“殿下…”她看向秦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眼角滴进了枕头中,水渍越来越大,秦晋抱住躺在床上的清秋,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清秋。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公主皇子,我们都会有的,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为什么?为什么?”清秋埋头在秦晋的臂弯里痛哭:“是姑母的粥对不对?还是宴席上的点心?我只吃了个翠玉豆糕…还是什么?是在东宫吃的吗?安胎药?午膳?”
“殿下,是谁想要我们孩子的命?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怀中的女人像是秋天枯枝上的树叶,脆弱得连风都不用吹,稍不留神就落了地。秦晋一下下轻拍清秋的后背,柔声哄着她,脑子里却牵着清秋嘴里说出来的话。
午膳是东宫里查过几遍的,不可能出现问题;红豆膳粥也不会,宫宴的吃食想必也查了一遍,唯有那一碗安胎药,只有那一碗安胎药,端出来的时间那么的巧。
宁婉。
秦晋在心底把这个名字咀嚼了好几遍,他呼出一口浊气,拿起了小几上的一碗汤药:“清秋,乖,把药喝了,养好了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清秋身上半点力气也无,只昏昏沉沉地由着秦晋喂了药。那药里面有安神的作用,不一会,她就又睡了过去。秦晋拿着锦被把清秋裹了一个严实,又罩上了自己的大氅,把人抱起来上了轿辇。
回了东宫,秦晋先去了长秋殿,安置好了清秋,便去了永寿殿。今天是除夕,整个东宫都红彤彤的,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灯笼。因着宫里的那一出戏,东宫里却没有半分喧闹的气氛,走到哪里都是静悄悄的。宁婉显然是没想到秦晋回来,她已经换了半新不旧的棉袄,倚在软榻上剪纸。再抬眼看见秦晋的时候,手下一滑,锋利的剪刀触到皮肉,立时沁出了血珠。
宁婉忙不迭地理了理衣衫,起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谁派你来的?”秦晋的声音像是含着腊月的飞雪,冷的让人打颤。
“什么?”宁婉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秦晋。
“本宫问,谁派你来的?看在这么些年你伺候本宫的份上,本宫会给你个善终。”
宁婉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其中意。
秦晋没了耐心,冷笑一声:“太子妃是食了堕胎的药,才会小产。今日的安胎药里,你放了什么进去,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少在本宫这里演戏,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在查出来之前你若肯说,本宫就赏你个痛快的死法,不然,这宫里的腌臜事,宁美人怕是还没见过。”
宁婉陡然明白了秦晋言下之意,她心中大骇,跪在了秦晋的身前:“殿下明鉴,妾从未动过那碗药膳,从头到尾,连托盘都没有碰过一下。”
“殿下若是怀疑是妾动的手,那妾在太子妃殿下身边伺候,并非一日两日,什么时候动手不行,何苦非要今日呢?”
宁婉素来都是寡言少语,是内秀之人,今日难得说了这些话。秦晋躬身抬起了宁婉的下巴尖,两行清泪挂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楚楚可怜,让人心动。
秦晋厌恶地撒了手:“表面看着可亲可怜,实则内心肮脏污秽。你既不肯说,便听听别人怎么说的。”
“止寒!”秦晋扬声,温止寒闻音入内,行了一礼,道:“臣已经和太医查验了,那碗安胎药的药渣里,有大量的夹竹桃。”
“便是有,也不能证明是妾做的!”宁婉往前爬了两步,紧紧拽住秦晋的衣摆:“殿下,妾跟在您身边这些年,可有过一次争风吃醋?求您信妾。”
“妾自知,没有夏美人的风情,也没有陆美人的家世,便只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偶尔殿下哪怕是多看了妾两眼,妾便心满意足了。”
秦晋不欲再和宁婉废话,拽了自己的衣摆出来,扭头便要走,后面是一声杜鹃泣血地“殿下!”
“殿下便认定是妾做的吗?还是殿下只是想给太子妃殿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