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察言观色瞅着瑶启耘,却见他神色间若有深意,底气不由得愈发不足,声也渐渐如蚊呐:
“您总归会需要他的,这样一走了之,也太一意孤行些。”
瑶启耘静听他的细说,却任由身后那杯热茶冷却,不曾动摇半分。
其实,自己并不否认酆承煜所具备的过人能力。
若是没有丰厚的家底银钱,以及在城内宽广的江湖人脉,能在一夜之间搜集出十方帮的各类情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单单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对他刮目相看。
可他这几乎能够呼风唤雨的财力,在刀光剑影的实战里,却是难以起到很大作用。
尤其是这次的十方帮,连曾与瑶门派在武林排名中并齐第一的董家人,都能在掩朝廷耳目下一举屠杀。
而他用银两请得到的刺客,多半是江湖中急于敛财的普通武者,就如上次自己在洛城遇到的那群喽啰,平时雇来办点小事还好,至于能否骗得过这帮恶徒,却实在是靠不住。
但瑶启耘一个字都没有再反驳,也不顾晏安的劝阻,点了他的定穴后,便转身离去。
他全力施展轻功,从酆家府邸出发,一路走往西南。
大概是粮道被劫持的消息放了出去,西南城郊比城内要僻静许多。
山野间迂回陡峻,荒草凄迷,鸟兽惊飞。只沿着山道偶尔间有零稀戎马倥偬行过,人迹极为罕至。
临近晚午时分,道路变得愈发狭窄,怪石千百成峰,在绝壑处各行其态。
瑶启耘振衣落地,改以步行,在穿过了几丛藏匿有十方帮暗号的茂密树林后,本一直亮堂的景象忽然一暗,眼前枯藤野蔓披垂而下,遮住一座嶙峋石洞。
拨开藤帘一角,满洞的柴烟火腥气扑面而来。
瑶启耘知道,这里就是十方帮秘密驻扎的基地。
也是酆承煜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地方。
大约是因为洞口本身已足够隐蔽,他们并没有派人看守。
午夏炫目的光无法照入洞里,不宜人久留。瑶启耘借着敏锐的感识,沿着曲折的万仞洞壁疾行。石洞深处,绵延出一座露天敞开的天然石室。
洞顶明胶般的光束垂照而下,在室中折下几道透黄尘光,满室的陈设不算简陋,石桌石椅外,还有十余张豹纹皮,俨有一股盗匪之气息。
瑶启耘面色凝重。
一个身披豹皮的女子,身形伶仃宛若枯骨,血莲的刺青遍布,正面目冷煞地横卧在长雕椅上。
瑶启耘曾在前二十年的恶贼名帖上见过她模样,正是封拓九以假死术复活的亡妻孙岚无疑。自从千面人死后,她与封拓九便成了十方帮的头目。
古人有云,擒贼先擒王,先将她拿下,那十方帮的淫势便也削弱一半了。
他兀自思考时,丹田间便已暗聚真气。却见孙岚也折身而起,腰骨以活人绝不能想象的诡异流动起来,带起的身形在半空中滑出一道圆弧,霍然间单脚赤足踩在翘起的椅沿上,举动迅捷灵敏有如猎豹。
五指勾起的锐爪锋利,似乎随时会欺身突袭。
瑶启耘一掌横在胸前,预备防御。心头间的警觉同时提升到十分,这个看似枯瘦如柴的亡女,却有着比生前时更加圆润的招式。
她的内力修为虽远不及千面人,但其速度之轻巧,早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徒壁间料峭生风,瑶启耘浑长的真气在室内蔓延开来。他的灵识紧探着这个对手一举一动,根据她肌肉每一收缩的细微动况,预判着她即将作出的动向。
不知是否是晓得他在窥破她的招式,孙岚迟迟没有出击,只扬起指爪装腔作势:
望了眼瑶启耘身后幽邃的洞门:“瑶启耘,你果真是一个人来?”
只是冷漠地望着她,瑶启耘没有任何答话。
但从她的话里,他却读出一件事,孙岚似乎料到自己会来此处讨杀十方帮,看来酆承煜说得不错,十方帮也早对自己来献城的事有所谋划,而至于是如何得知的,却都已不重要了,因为今日,他们将全被就地正法。
仿佛是猜到他想法,季岚细眉轻挑,低笑道:“天真。”
她垂眸吹了吹指甲,语气轻慢:“千面人真丢脸,竟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孩上。”
瑶启耘也不接茬,只静静立在室中,右手轻轻往下翻转,只这稍一动作,俨然是转守为攻的架势。
季岚龇牙裂笑,尖尖的利齿上染一层透出荧光的暗红色,与她惨白的唇色相映,竟显得有种嗜血之感。
那尖厉的轻笑带着鄙蔑,诡秘,宛若盘在残柱的毒蛇吐信,不忍卒听。
室内的大门却赫然几声轰响,自两侧缓缓关闭。
季岚看着自己右手极长的指甲,慢笑不止。
却「嗖」一声响,一根长甲突然折断开来,指甲也裂开不少细纹。
又听一声极轻的响,食指指甲也折了,短短几息之间,数片指甲接连掉落。季岚收笑,攥拳。
她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