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觅像往常一样,试完了药,留在偏殿等着召唤,若太子今日不请脉,就照旧按之前的方子继续吃,到时他才能走。
今日等的时间略有些长,可他却并不着急,自主理太子的病情后,他已不在应别宫的差遣,只专心侍奉太子一人。
此时藏京氏身边的大宫女走进来,说是王后传他去为太子请脉。
他整理了下衣冠,随后往太子寝殿去了,同往常一样,随侍的宫女在外殿等候,直到转过屏风,太子靠在软枕上又有些昏昏欲睡,藏京氏坐于床头,身边还站着个脸生的妙龄少女。
他日常在内廷行走,早习惯了俯首收视,跪身行礼后,同往常一样,膝行移到床前为太子请脉,后又查看了脚上患处。
“今日如何?”藏京氏问道。
阿觅收回手,泥首道,“回娘娘,太子殿下脚伤已见好转,只是虚火浮旺,脾胃失和,仍需再调理些时日。”
藏京氏看着他,淡淡道,“你回回倒都是这个说辞。”
阿觅只做惶恐状,声音里却并不见一丝慌乱,“请娘娘恕微臣医术浅陋,若娘娘信不极臣,可请别的太医来查验微臣给太子殿下诊病这段时间的医档。”
不想藏京氏身旁的少女此时接了话,那声音婉转清妙,“敢问太医,太子从发病到现在都是由您一手主理么?”
阿觅抬首看了她一眼,而后答道,“是。”
阿觅注意到那少女手中所持之物竟是太子医档,不禁一顿,复又低下了头,叫人看不清神色表情。
南漪在他进来之前早已将医档看完,“我失礼了,方才请了您的医档来,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姑娘请说。”
“我留意到您这两个月的方子里总有鹳草。”
阿觅沉默了一瞬,才回道,“是。”然后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姑娘可是觉得方子有问题?我开的方子可都是经太医馆所有太医核验过的。”
南漪摇了摇头,“不,您的方子没有问题,可我觉着问题出在这药上。”
阿觅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也是从医的,不自觉开始调动起全部精神与之周旋,冷言道,“姑娘何意?恕下官不明。”
“鹳草春生夏长,暮秋即可炮制,可这草与大多寻常雌雄同株的草木不同,鹳草乃雌雄异株,阳生多雄,阴生多雌,这些方子里的鹳草若取雄株便是活血通络,活血散瘀的良药,可若换成雌住,久服之后便易损阳飧泄,太子自您主理病情之后,据说您极为上心,就连配药都不假旁人之手。”
阿觅神色俱静的听她说完,忽然冷笑道,“姑娘年纪轻轻懂得倒不少,只是话可不能乱说,姑娘怎知入药的是雌株?”
南漪转身取过盛满药渣的瓷碗,端在他眼前,“虽然这两种鹳草炮制好的成药从外观上并无差别,可若是雄株与泽漆同煎无异味,而雌株与泽漆同煎则有种类与夜息香的味道,您自可以闻一闻。”
阿觅抬手推开瓷碗,脸色枯寂的看着她,冷声道,“姑娘既是与下官同道,当知七星斗柜繁巨,一时失误取差了也是有的,再说你这里只是今日的药例,你怎能证明过去那些药我都取错了?”说着,连忙下跪冲藏京氏求饶道,“请娘娘恕罪,微臣失职,一时失误用错了药,臣罪该万死,好在还未铸成大错,还请看在臣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侍奉太子殿下,求娘娘宽宥臣的无心之失吧。”
藏京氏一向宽容御下,这阿觅做玉成侍医的这些年确实从无差错,若果真是无心之失,只这一次抓错了药,倘或严惩,其他那些太医们见了,往后谁再给玉成侍疾,尽心不尽心还两说,恐怕大多都会只求稳妥自保,那样对孩子也并非是好事;退一步说,他确有害人之心,下错药也不止这一次,可过去那些药渣如今都再查验不得了,根本没办法验证真伪,没有证据,此番强行治他的罪虽是易如反掌,她却难免落下严苛御下的名声,既然这人信不极了,不若往后打发了他便是,有些事并不急于一时,既然知道了症结所在,只要孩子慢慢好起来,她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抽丝剥茧,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通了关节,藏京氏缓了缓神色道,“就看在你这些年侍奉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宽恕你这回,死罪虽可免,但我自会去与王上说明,收拾好你的东西,太医馆就不必去了。”
阿觅松了口气,叩首道,“谢娘娘不杀之恩!”
藏京氏又转头对南漪道,“南漪姑娘,想必他确实是无心之失,因为这儿的规矩是太医配完了药,在给主子进之前,他们自己都要先试药的,若是过去那些的药都用错,这么久了,他日日与太子用一样的药,他也应当与太子同状才对。”
谁知此话一出,阿觅和南漪两人神色皆一变。
阿觅只向藏京氏的方向又泥首下去,额头贴着地面,无声无息。
南漪看了他半晌,又看着藏京氏,神色平静道,“娘娘仁爱宽宏,只是这鹳草雌株并非见血封喉的毒物,凭的是一日复一日的水滴石穿,既非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