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跟上她道:“夫人,这是夏公子送的新婚贺礼,你可能没有发现:这本书后面的部分是说爱妻之道和孕产的事。因为觉得它还有点用处,我才收下。”
“夫人,你再看一看。”
奉远诚翻开书到后半部分的任意一页,濯樱没有看,也没有明显的反应。
奉远诚只好念道:“妇人在孕三月后会渐渐感到困倦,此时宜住在清净无扰之处,保持身心愉快……”
濯樱道:“别念了。”
奉远诚道:“阿樱,我是冤枉的。”
濯樱道:“冤枉什么,你不是都看过。”
奉远诚道:“前面的部分我只看了一眼。如果我是贪色无耻的人,早就能妻妾满屋了是不是?夫人,你冰雪聪明,应该能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濯樱道:“对,我想明白了。”
奉远诚道:“那就好,从现在开始恢复如常,家宅平安。”
濯樱道:“抱歉,我做了件傻事。”
奉远诚道:“因为你在意我,对不对?”
濯樱道:“我不知道是在意还是害怕,阿诚,我还是决定回去。”
奉远诚道:“为什么?”
濯樱道:“我觉得我没想清楚,我们是被推着走到一起的,我以为这样也可以。我们能做知心的朋友,也能成为合拍的夫妇。”
奉远诚道:“这本书是误会,你还在怀疑我吗?”
濯樱道:“我知道是误会,是我不好。这是一件小事,别人也许可以一笑而过,我却控制不住奇怪的情绪,只想不负责任地离开。如果我留在这里,会继续伤害你。”
奉远诚道:“阿樱,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我们甚至不是争吵,只是一起解决问题。你没有伤害我,我根本不会那样想。我从小爱犯傻,皮糟肉厚,就算你真的骂我,我也会当成甜言蜜语来听。”
濯樱道:“你有没有想过,越是这样,我们之间越会混淆不清。”
奉远诚道:“我不喜欢担心,除非看到真正的问题。有句话我早想告诉你:我们不是生拉硬凑的姻缘。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在夏公子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多高兴啊,我对你只有真心,从始至终的真心,你不想要我也把它捧在手里。现在你应该明白,对我而言怎样才是伤害?”
濯樱道:“我有时会控制不住奇怪的念头,好像身在空荡荡的虚无里,到处一片灰暗,而心里的执念像脱缰的马,即使我不想,也会伤害到别人。”
奉远诚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还有另一些想法,但是没有关系,也许别人会觉得奇怪,我不会。谁没有奇怪的想法?怪癖,怪异,怪病,还有丑八怪,这些都更吓人。我的夫人你,只是有一点愤世嫉俗。”
濯樱道:“小时候,有时候我心里会冒出疑问:活着有何意义?我想去爹娘和祖父他们所在的地方,不再忍受孤苦,不再继续毫无意义的努力。可是那样太懦弱,我无法摆脱丑陋的人世,继续看到更多花样迭出的丑态,无数更孤苦,更毫无意义的人生。我担心无法抵抗,被拖入他们之中,失去最后的信念,受尽折磨,就像身在地狱。”
奉远诚道:“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对我说:如果我也离开你,这人间就是地狱。”
濯樱吃惊地看着他,奉远诚接着道:“那是我酒醉后的胡思乱想,不过听到你刚才那样说以后,我觉得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你害怕失去信念,我们可以一起守护它,就从我开始,成为你眷念人间的理由。”
濯樱低声道:“那是真的,是我在你酒醉那晚说过的话。我想起边城和爹娘,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那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
奉远诚道:“我能了解你的感受,在你和轻松的生活之间有些奇怪的东西,它们透明无形,一旦受到某种刺激,会引起你激烈的反应。那就是它的威力。”
濯樱道:“你真的明白?”
奉远诚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小怪人,永远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不要随便说离开,除非你想亲手把我丢进地狱。”
濯樱忽然心痛,强烈的刺痛突然出现,又飞快地消失,仿佛是种惩罚。
奉远诚道:“你还走吗?”
濯樱摇摇头,奉远诚道:“染松和阿平一定在担心,让他们把饭送来好吗?”
就在外面的小厅里静静吃完饭,奉远诚和濯樱各自回房休息。染松和阿平蹑手蹑脚地在周围活动,做各种该做的事。
濯樱无法入睡,奉远诚也是,他们从未认真地说那么多‘奇怪’的话。
人心和藏在心中的情感永远那么难以捉摸,议论它如同尝试将水揉成一个形状,不仅吃力也会误入轻浮的造作。
奉远诚躺在缺乏清新气息的小床上,耐心地回想濯樱说过的话。她希望他是像她爹娘和祖父一样可靠的亲人,她需要这种依靠,而非因亲人离世而厌倦生活。她会陷入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她经历过花样迭出的丑态,看见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