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杰道:“我爹和我哥,早想着要拿下掌管詹州贡丝的差使,詹州那边都疏通好了,潘行雄的奴才一听是覃城夏家,马上给我爹直接赶出去了。我爹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恨不得把我剁成肉丸子。”
这么看,邳山兵营拒收奉家草料也是潘行雄的意思。奉远诚心里像被硬塞进一块石头,想起潘维安指示一帮傀儡言官在朝堂上围攻老师陈未的情形。
黎民小家中几千斤的牧草生意也许算不得什么,大家国天下呢?被一群伪善,假公济私的人占领的朝堂,才令人深深忧心。
而很快,奉远诚的心猛地一惊。潘行雄在哪里听闻到濯樱的琴技和美貌,专程去琏居看人,结果碰了壁。他会就此断念吗?还是没有死心?
夏明杰道:“我看潘行雄不会再去琏居了,他在琏居留下坜阳潘氏的名号,已经成为笑柄,再去岂不是把脸面踩在脚底下?”
奉远诚也这样想,可是,危险也没有消除。琏居一直是消息灵通的地方,比如濯樱就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濯樱和林夫人大概都已经知道实情,她们怎么看呢?
奉远诚安慰过夏明杰,又去琏居找濯樱。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对濯樱的日常安排记得很牢,那天濯樱没有外出的事务,应该待在房里谱曲练琴。
心急急地赶到她的小院,奉远诚发现有些人在进出忙碌,他穿过去第一个看到阿琉,便问她们在忙什么?
阿琉道:“她们在收拾东西,府台大人派人来请姐姐去詹州,明天一早就走。”
奉远诚有点意外,隐约想到什么。
他在琴室里找到濯樱,心里忽然又急又酸,濯樱手里绕着细细的琴丝,对他蓦然一笑道:“公子来得正好,我要去一次詹州,正想告知你呢。”
奉远诚道:“别去。”
濯樱眼中一闪一闪,将绕好的琴丝放进锦袋里,低声道:“不去也不行啊。”
奉远诚道:“潘行雄人在詹州,府台大人请你过去也许正是他的意思。他不是良善,我怕府台大人无法护你周全。”
濯樱的神情有些黯淡,轻叹道:“公子说得对,他并非良善,一旦受气便要报复。府台大人亲命来请,我如何能称病不去?就算是真病了,也要撑着去复命,这才是维护府台大人的本分。为了琏居,林夫人也不会同意我违抗他们。”
奉远诚道:“我不能让你冒险,我想和你一起去。”
濯樱道:“公子只为我着想,不为奉家着想吗?如果让公子和奉家遭受损失和不幸,我会无颜以对。”
奉远诚焦虑地揉揉额头,他要说服濯樱放弃那些复杂的关系和念头,谁都不值得她以身犯险。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第10章
林夫人听说奉远诚来找濯樱,担心又会生出意外,派一位管事的嬷嬷去小院里守着濯樱,作为警醒他们的暗示。
嬷嬷插在濯樱和奉远诚之间,使他们的对话也生硬起来。奉远诚无法留下濯樱,回到住处后想了很久,决定先濯樱一步去詹州拜访府台赵双逸。
染松收拾行囊时有些忧心忡忡。公子虽未明说,染松也能看出有些不对:生龙活虎的夏公子蔫在家里,老爷进城吃了闭门羹,濯樱姑娘要去詹州,公子急得一言不发,也要跟着去……这种乱乱的感觉,搞不好是一场祸事。
“公子,咱们突然去詹州拜访赵大人,合适吗?”染松支吾地问。
奉远诚坐在桌案边,小心地从旧书上裁切下一页空白的纸张,心头被他的问话一扰,反而弹回些豁出去的气度,低着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大人是素有名望的雅士,去年进京述职时还特意邀我见面,当时相谈十分愉快。我带着厚礼去拜访他,他岂会一味猜疑我的用意?”
染松清楚奉远诚的脾气,他家公子看起来温和却很执拗,这样就是非去不可,又小心道:“公子,不如请夏公子和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我的事,叫他不好。”
奉远诚裁好那张旧纸,开始刻一块印石,见染松不死心地仍想劝说,便支开他去烧一盆无烟的丝碳,再向外院的仆妇借个烫斗。
孤独的烛光下,奉远诚静静忙到夜深,小睡两个时辰后和染松快马赶往詹州。他在无声的路途中只坚定唯一的想法,仿佛要用信念画开一双翅膀,温柔地护住濯樱。
请赵宅的仆从送贴通禀时,奉远诚沉定地打量眼前这座,濯樱住过几年的宅院。
赵双逸对仕途升迁不算热衷,在詹州待了七八年,似乎把心思都放在建造家园上。从外面看赵宅内院里堆叠的假山云亭,仿佛小而微的仙山楼阁,只差几片软乎乎的祥云烘托。
赵大人对过日子如此热心,曾经也不会亏待濯樱那样可爱的孩子的吧,奉远诚有些高兴地想。
等了不太久,赵宅一位管事出来接应奉远诚,客气地将他请到某处茶厅。
奉远诚见厅里的案上放着几本内页翻卷的书,猜想这里是赵双逸闲暇时常待的地